这里平日的盐分摄取就不多,木青腹泻了几天,等好不容易恢复些元气,就想着应该补充些盐分回去。于是她喝了生平味道最是怪异的一道汤:水里加入动物鲜血再放块蜂窝,一道煮熟,然后搅碎了捏着鼻子喝下去。这是她在这里能弄出来的唯一的糖盐水。
木青的腹痛终于痊愈了。但是离她自己估算的危险期过去还有三四天。她不知道今晚开始骊芒会不会还会继续放过她。或者自己再假装腹痛?她甚至有些郁闷地想着是不是该去找老女人求她让自己再喝一碗那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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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 ...
这是木青出事后的第十三天,也是她到了这个聚居地的第十天。这里的人,除了很小的孩子和呶呶,白日里她基本看不到不在干活的人,就连那个首领也是时常和男人们一道出去。所以虽然骊芒今早离开的时候,看他意思是要她再待着休息一天,但她觉得自己精神已经恢复了,便又跟着小孩一道去作物地里了。
几天的功夫,作物地里的黍籽看着便饱满了许多,引来的鸟群比她前次看到得更多。木青叫几个男孩折了些树枝藤蔓过来,自己动手扎了个竖着两只臂膀的人偶。为了增加恐吓的效果,她把比芭蕉叶片还大的树叶撕成棕榈叶的样子缠缚在人偶的左右手上。风吹过,叶片哗哗地抖动。
小孩们起先都只是看她忙活,给她递送枝木,等见到那怪模怪样的像人一样的东西插在地里,周围便果真不再有鸟群扑下,一下都乐了,纷纷学着那个人偶的样子自己动手做了起来,地里插得东一个西一个的,看起来很是有趣。
鸟群应该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偶的缘故,恐吓的效果还是不错,所以赶鸟的活比起来今天比前些天要省力些。再过几天,等鸟群发现这些东西对它们并没有实际威胁性的时候,估计也就差不多是收获的时候了。
小孩们因为发现了这种他们看来还十分新鲜的东西,显得精神都不错,又或者是被自己的父母教训过,所以今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中途溜走。
木青坐了片刻,起身朝南去了。
她一直固执地觉着,她现在应该就在她出事前的那片原始森林腹地里,只要她往南走,总能找到回去的路的。在她还保持健康身体的前几个白天,因为这里并没有人特意去看守她,骊芒似乎也觉得她不会自己逃走了,所以除了和娜朵出去劳作或者赶下鸟,她觑空也往南向的林子里探了两回路,希望能找到些外面人留下的痕迹。但是一直都是失望,她的面前除了密林还是密林,看不出半点现代文明遗留过的迹象。
木青有时候也会冒出一个念头,就仿佛她已经永远走不出这片森林,回不去她熟悉的那个世界了。她从前因为职业缘故,多少也知道一些,现存的即使是地球上最原始最与世隔绝的土著部落,也早已经被外界发现并干扰过了。这里的密林中,长期生活了这样一大群的人,怎么可能至今与外界没有过任何的交流,使用那种石器时代才会有的落后工具?并且,她发现有些妇女有用土法制出的颜料涂染自己颜面的习惯,而有些并没有,这很有可能说明她们有可能并不是来自同一族群。几百人的一个原始部落,还有同时存在的其他部落,这样大的目标群竟从来未被外界发觉联系过,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又想到她刚来时遇到的那只像是放大了的只在教科书上才能看到的始祖鸟模样的怪鸟,大得离谱的麋鹿的头角,四周疯狂蔓延的高大的蕨类植物……,再想到她那天遭到雷劈后的诡异场景,她有一种荒唐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现在是穿越了时空,被这个雷劈到了史前时代了。
这样的念头叫她非常沮丧惊恐,甚至是绝望。所以在脑子里蹦出过一次后,她就强令自己不再去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她的胡思乱想,这里还是与她原来那个世界平行存在于地球上的某一经纬交接处,她一定能回去的。
木青这次又失望了,心情比起前几天更沉重了些。她循了前两次用锐利石锋在树皮上刻出的痕迹,一直往南又前行了一会,但是和从前一样,仍是毫无收获。
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趁着还能看见刚才一路划出的痕迹回去。森林里光线消失得快,一旦暗了下来,她就会迷失在这里。
木青匆匆回到作物地的时候,大部分孩子都已经回去了,只有由由一个人还在那里等她,神色很是焦急。见到她出现,由由露出了欣喜的笑,朝她跑了过去。
木青前几天有气没力地,一直都没洗过澡,今天出了不少汗,跟由由指了下溪流的方向。见由由点头,便抱了她去这里的女人们固定常去洗澡的地方,就是她第一次被人带过去的那段溪流。她过去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说笑声,已经有些别的女人劳作了一天归来,在里面洗涤了。
由由很快就下水扑腾了起来,和与她搭话的女人们不停说话。木青到了个角落的地方,脱了衣裳涉水下去。她今早就发现自己胸口处留下了昨夜被骊芒弄出来的印痕,白嫩的肌肤上几片殷红,看起来很是扎眼,怕被女人们看见笑话,所以背对着其他人,想匆匆洗下就上岸回去。
木青正在水中搓洗着长发,突听自己身后噗通一声溅出一片很大的水花。回头望去,见岸上居然站着以加,刚才那石头就是他丢下来的。他此刻双手抱胸,正笑嘻嘻地和水里的女人们说着话,眼睛却不时扫向她那里。女人们一边朝他泼水驱赶,一边咯咯笑着,场面很是热闹。
木青已经有些习惯和这里的女人们一道沐浴,但这并不表示她和她们一样可以习惯一边裸着身子一边和个男人调笑。她转过了头,将自己的身子都埋在了水中。
木青听着以加和溪流里的女人们玩笑了一阵子,声音渐消,回头看去,见他终于已经离去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看起来是这个聚居地里样貌最英俊的一个,但是木青对他没有好感。不知道是不是前次躲在草丛后被他发现时他对自己露出的那个笑的缘故,她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不舒服。
天色渐暗,女人们纷纷从水里起了身上岸,围回了自己的裙兜,陆续离去,木青也和由由一道上了岸。
她伸手拿自己脱下来放在石头上的衣物时,怔住了。
她的内裤不见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脱下来后放水里搓洗过后拧干了就摊在衣物边的石头上的。现在衣物都还在,但内裤不见了,只在石头上留下一滩淡淡的水渍。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刚才洗澡的女人们有谁误拿了去,但很快就否定了。这里的女人们没有穿内裤的习惯,而且除了呶呶和那个在她刚到时监督她洗澡的女人对她有些敌意之外,别的女人对她都还算是友好的,应该不会偷拿对她们来说毫无用处的内裤。
她又抖了遍自己的衣服和裤子,仍是找不到。
她想到了以加。刚才他似乎就站在这个位置的不远处。难道是他趁人不注意顺手拿了去?
木青不敢完全肯定,但是这也是一种可能。如果真是他拿了去,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边的由由见她怔怔不语,轻轻戳了下她大腿,说了串话,表情看起来很是期待,有些迫不及待要回去的样子。木青这才反应过来,抛下了刚才那个叫她不愉快的念头,匆匆穿回了自己的衣物,和由由一道回了居住地。
她很快就知道了由由刚才催促她的原因了。这里在这个晚上会有一场类似于祭祀的活动要被举行。
这几只陶盆与她平日里看到过的那些用来吃饭盛水的相比,不但大了许多,而且显得很是精致,盆身镂刻了各种纹饰。整个聚居地的男女老少,全部的人几乎都涌向了篝火跪下,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圈子的中间,站着那夜给木青治过病的那个老女人。她的手上拿了一支长长的像是树干样的东西,顶尖镂刻成鸟头的形状,尖尖的喙竖向了天空,下面垂挂了一串陶铃,随着她身体的剧烈摆动,陶铃不断发出敲击之声。
木青渐渐有些明白,这应该是他们用祭品和虔诚向神灵祈求丰盛食物和部落兴旺的一场祭祀活动。所以当她看到别人和她身边的娜朵由由都随着老女人的肢体舞动和大声祝祷纷纷一脸虔诚地下跪的时候,她也默默跪了下去。
老女人的祝祷持续了一段时间,她抓了一把果子和黍米撒进了火堆中,然后从自己的腰际拔出了一把青灰色的刀,高高举到了头顶。
这把刀通体磨光,光洁鉴人。木青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那是一把铁质的刀。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这不是铁,这是一把用玉石磨制出来的刀。
骊芒从人群里起身走向火堆,到了老女人的面前,他跪了下来双手接过玉刀,然后到了那只巨大的麋鹿面前。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鹿鸣之声,他手上的刀已经深深刺入了鹿的颈项,然后他拔出了刀,一道暗红的血高高地喷溅了出来,映着火光,看起来像是一道流动的虹。
鹿的悲鸣声很快就被四周响起的欢呼声给淹没了。鹿血被采集到了个巨大的陶罐中,老女人像那天给木青喝药前一样,把自己的手伸进去搅了下,又祝祷了一番。
骊芒捧着这罐子的鲜血,到了首领的面前。首领喝了第一口,骊芒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依次下去,每一个跪着的人都能喝到一口这刚刚还在鹿的身体里奔淌着的鲜血。
木青跪在人群中,目光随着骊芒的身影慢慢移动。然后她的目光定住了,她看到了以加。
骊芒把鹿血递到以加面前的时候,以加的面上露出了丝满不在乎的笑,浅浅地呷了一口,接着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了木青这里。
木青已经可以断定了,以加就是拿走自己内裤的人。因为他投过来的目光里充满了促狭,或者说是挑逗般的笑意。
骊芒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异样,转头飞快地看向了木青。
木青早已收回了目光。她此刻只是绷着脸,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她面前倒在地上的那头麋鹿。
它快死了,只剩腿脚还在微微地抽搐,一双圆圆的眼睛仿佛在与她对视。
骊芒终于到了她的身边。
她身边的娜朵由由和其他人都是满面虔诚地喝了一口鹿血。轮到她时,骊芒将那个陶罐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犹豫了下,抬眼看了下骊芒。他的身上被喷溅了些鹿血,看起来像是开了几朵花。
骊芒正俯视着她,眼里带了丝不易觉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