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第24页


  陆希对陆言道:“阿妩,你去吗?”
  陆言摇头:“我去找大母。”
  大宋建都建康,建康士族以侨姓士族和江南本土士族为主,侨姓以王谢袁萧为尊,吴族以顾陆朱张为尊,两者经历了百年的磨合,看似已然融合,但实则泾渭分明,最初之时吴族甚至不屑同王谢联姻,这些从陆希等人的相处就能看出,几人之中,陆希和顾秋华感情好,而谢灵媛则和王穆清更好,至于陆言,她的身份比较尴尬,看似两边都好,其实两面都有些远着她。王穆清会帮陆言说话,也不是为了陆言,而是为了谢灵媛。
  这个缘故还要从陆言的身份说起,按说陆言身为常山长公主之女,论身份要比陆希这个前梁皇族后裔要好上许多,崔太后又非常宠爱外孙女,陆言是在宫里长大的,外人对陆言的印象是常山公主女,然后才是陆元澈的女儿。皇家这种宠爱,在抬高陆言地位的同时,也将陆言的身份不知不觉的同陆家划开了。而陆希的母亲萧令仪,出生兰陵萧氏,前梁皇族萧氏在没有称帝之前,也是喧嚣赫赫的顶级大士族,皇位也是天下大乱、外族入侵之际,实打实打出来的,而非如郑氏仗着萧家子嗣单薄、幼帝登基,名为禅让,实则为篡。
  当朝皇族郑氏,说是出自荥阳郑氏,实则谁不知道先帝祖上不过军户,后当了山贼,靠抢劫才发的家。郑裕父亲在登上高位后,花了大代价,才并入了荥阳郑氏偏支,等郑裕登基,就直接宣布他们是荥阳郑氏的嫡支,郑氏敢怒不敢言。而且当年郑氏为了登基,斩杀了不少士族,袁氏差点族灭、顾氏损失惨重。萧氏嫡系尽数死光,郑裕只从极远的远房旁支中,过继了一个老实憨厚的农夫,继承萧氏香火。朱氏和张氏,虽和顾、陆并称吴姓,但已没落,皇朝改朝换代,也轮不上他们说话。侨姓中的王谢看似郑氏没下手,可实际上手中权力大减。
  陆氏虽然没人死,但陆琉被两代皇帝搁在光禄大夫这一位置上,不上不下,看似极得皇帝宠信,皇帝诏书全是由他书写,其实不过只是皇帝手中的提线木偶。陆氏子嗣单薄,袁氏即使差点族灭,可留下子孙还比陆氏多。萧家、陆家对郑裕都有提携知遇之恩,袁氏嫡子袁安,还是郑裕的外甥女朱法静的夫婿。郑裕不顾当时已有五个月身孕的朱法静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硬是将袁安一房成年男子尽数斩杀。朱法静也因刺激过大,流掉了腹中胎儿,在收敛公爹叔伯丈夫后,一头撞死在丈夫灵前。朱法静是高太皇太后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高太皇太后对郑裕养育之恩大如天,郑裕还能如此狠心,不免让人心寒。
  也正是如此,大家对陆言难免有些隔阂,陆言也知道大家对自己的看法,很少真正往陆希她们那个圈子凑,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走到崔孟姬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还不走?”
  崔孟姬听到陆言的话,如释重负,连忙跟在陆言身后,等远离了乐平公主等人后,陆言沉着脸问:“谁让你戴这个镯子的?”
  崔孟姬张嘴欲言,就被陆言打断,“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旁人夸了你几句,你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看整个寿诞,穿着你这样的有几个?你当大家都是傻的,不知道怎么穿才出挑?以为你家最富贵,什么好东西都有?这里是可以随便攀比的地方吗?要花枝招展,等你入了宫再花枝招展也不迟!”陆言被乐平削了一顿,心火正旺,对崔孟姬说的话刻薄之极,不留任何情面,说的崔孟姬恨不得立刻挖个地动钻进去。
  “还不走,留着丢人现眼吗?”陆言说。
  “是。”崔孟姬脸涨得通红,却也只敢跟在陆言身后,一声不吭的听她训斥。
  陆言冲着崔孟姬一顿发泄,怒气总算停歇了些,瞄了一眼依然在花厅里谈笑风生的乐平,心中暗暗冷哼,等到了晚上有你哭的。
  “皎皎,你家那个崔孟姬真准备入宫吗?”顾秋华问。
  “崔孟姬可不是我们家的。”陆希笑道,“那是崔家的事,我哪里知道?”
  顾秋华努嘴,“别说崔家呢,元家都想送人进去呢!这下宫里可热闹了,只是苦了灵媛姐。”
  “事情还没定呢。”陆希摇头,心中暗忖,宫里哪个女人不苦?她拉着九皇女的手往宫室走去,“差不多快进午食了,我们先过去吧,等到了下午,如果天气好,我们就去看马球。”
  “好。”顾秋华逗着九皇女跟自己走。
  一名宫女走到了陆希身边,“陆大娘子。”
  陆希抬头,“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都说看得费劲,那我去掉了,我真画出人物关系图,大家也会觉得费劲,反正有人物出现的时候,我会提的,大家也不用现在就知道了,知道女主叫陆希就够了。


☆24、崔太后寿宴(五)

  “阿母,喝口茶,休息一会。”常山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送到了崔太后面前。
  崔太后舒了一口气,略略懒散的靠在软垫上,“哎,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了。”
  常山说,“该见的也间的差不多了,余下的让皇后、贵妃她们去招待就行了,阿母何苦去费那个心呢?”下午会来的,基本都是低阶命妇,的确不用崔太后亲自招待,甚至高皇后都不用全程陪同。
  崔太后放下茶盏,刚下说话,就见陆言、候莹和崔孟姬进了内殿,崔太后笑着让三人走进,“你们怎么不出去玩?皎皎呢?”
  “皎皎在陪九皇女玩。”陆言腻到了崔太后身边,给她揉肩。
  “这丫头!差不多该进午食了,记得看着九皇女和安邑县主,别让她们饿着了。”崔太后吩咐宫女道。
  “唯唯。”宫女应声。
  “大母和长姊定是叫了一堆人跟着,有什么好担心的。”常山不以为然的说。
  崔太后让陆言和候莹带崔孟姬去偏殿进午食,等下人们都退下后,才对女儿教训道:“你这孩子,怎么几十年就不长进一点!阿薇和阿妩是你的孩子,难道皎皎不是?”
  常山想反驳,可看到母亲的神色,低着暗自嘟哝,又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她的女儿?
  崔太后问:“听说元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
  常山愣了愣,“是吗?”
  崔太后皱眉,“你连自己夫婿的身体好不好,都不知道吗?”
  常山听着母亲的责骂,心中委屈,“我已经好些天没见元澈了,我怎么知道?”
  “你――”崔太后无力,她暗暗摇头,罢了,反正这丫头的性子,几十年没变过,也就这样过来了。她唤来刚在陆言、候莹身边伺候的宫女问,“刚在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人给她们委屈受了?”陆言和候莹进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可崔孟姬明显是哭过的,故崔太后才有此一问。
  “什么?”常山一惊,再是一怒,“谁敢欺负我女儿!”又狐疑道:“阿母,我看阿薇和阿妩不像受过委屈,倒是孟姬似乎哭过?”
  崔太后连白眼都懒得给女儿,若是她们能给你轻易看出心思来,也枉费她教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有你两个女儿一半长进,我就是死也能合眼了!”
  “呸!呸!呸!”常山连连跺脚,“阿母,你别胡说!”她也不顾宫女在场,直接搂住了崔太后,“阿母,你快说‘呸’。”
  崔太后见女儿孩子气的模样,失笑的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浮起浓浓的暖意,轻拍她的背,示意宫女说下去,宫女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听得常山脸色大变,她的城府远远比不上崔太后,可这种小女孩粗浅的手段,她要是真看不出来,也枉费让崔太后教了这么多年了,“啪!”常山将案几上的茶盏洒落在地,切齿道,“好你个元静坦!”
  崔太后仔细的询问了宫女之后陆言的举动,满意的一笑,“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冲动的。”花间裙?看来这些天她们日子过得不错。
  常山等宫室中,再次只有母女两人后,怒声道,“她元静坦真以为自己儿子是太子了,就可以压着我们了!这天底下,太子可比皇帝多多了!她还不是皇后呢!”她阿兄正值壮年,他们就当自己是皇帝了?
  崔太后嘴角一晒,“就算哪天太子真当上皇帝,她也不一定是太后。”
  常山脸色微沉,当年父皇驾崩、阿兄登基,阿母却只能被册封太妃,臣子反对册封太后的理由很简单,阿母并非父皇正妻,父皇至死都只册封阿母为贵妃,甚至临终前,还特地下诏给阿母修陵……直到五年前,阿母才被阿兄正式册封为太后。
  崔太后拍着女儿的手,淡然一笑,这么多年了,她早看开了,要是看不开也不会是她是当太后了,“好了,别气了,说说你和元家商量好阿薇成亲的日子了吗?”
  “阿母――”提起长女的婚事,常山还是有愧疚的,她知道阿母是一心想让阿薇嫁到崔家的,可崔振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她哪里看得上?
  “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还是你情我愿的好。”崔太后想让候莹嫁到自己娘家,也是为了候莹好,可常山和候莹都不愿意,她也无意强求,她可不希望自己一片好意促成一对怨偶,崔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感慨,当年但凡她有资格说上一句话,她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嫁到陆家去的,十世八公吴郡陆氏的当家主母岂是那么好当的?
  常山不知道母亲心里在想什么,一听母亲已经看开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想起乐平对女儿的寒碜,“阿母,你让元静坦过来,我――”
  “你想怎么样?骂她一顿?”崔太后问。
  “总不能让她好过了去。”常山小声道。
  “等晚上再说吧。”崔太后说着闭上眼睛养神。
  “哦。”常山从小就敬服母亲,既然母亲答应帮自己出气,那晚上元静坦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太后。”崔太后的近身老女官轻声在宫室外禀告,“太皇太后让人送来了一道菜,说是安邑县主今日专门吩咐人做了,孝敬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的。”
  常山蹙眉,陆希又玩什么花样,当女官将菜肴奉上的时候,常山脸上还是闪过一丝错愕,“这不是菊花蟹斗吗?”奉上的菜肴是五只约有女人拳头大小蟹斗,雪白的芙蓉蛋蓉上点缀着香气扑鼻的金黄色酱汁,初看当真仿佛一朵朵菊花般。
  “是陆家的家传菜肴吗?”崔太后饶有兴致的问,越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在吃穿住行方面就越有讲究,陆氏承传千年,据说陆家人光是历代四季食谱养生食谱,就编纂十来卷书册,陆府的私房菜也天下闻名,旁人莫不以能去陆府吃上一顿陆府大厨炮制的饭食为荣。只可惜自从陆太傅和袁夫人过世后,陆府的诸位主人就越发的深居简出,平时能登门拜访的寥寥无几。
  常山摇头:“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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