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  第15页

呼呼地咧着嘴,笑了起来。
  宫的脸上又是血块又是泪水和汗水,再加上满脸皱纹,这一笑,那脸上沟沟壑壑,红红白白,在火焰中,当真如鬼似魅般难看。
  可是,对上父亲这个笑容,玉紫却是欢喜得无以复加,她叫道:“父亲,你可有伤着?”
  一边说,她一边双手连动,按向宫的双臂双脚和胸腹背部。
  宫笑呵呵地站在原地,任由玉紫围着他转来转去,又摸又按的。直到玉紫压抑地欢呼一声,他才得意的笑道:“父十四岁时,便已砍过他人头颅。平生所遇之险,更是不可胜数。这等匪徒,从不放在心上。”
  玉紫听到父亲的自吹,格格一笑。她心里欢喜,便笑眯眯地说道:“玉只是担心我父自擅武勇,冲上去与匪徒博命。”
  宫嘴角一扁,笑了笑,“蛮君,区区一蛮夷。父不会为这等主人博命。”
  玉紫一怔。
  从宫的嘴里,她听到了他的骄傲,这是一个正统的中原人,对蛮夷小族的轻视和鄙夷,它是发自骨子里的。
  第二天,商队照样起程,望着那些被抛在荒原中坐死的杂工和剑客们,玉紫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商队中,包括宫在内,都是欢喜的。在他们看来,占卜可真是淮啊,还真是有惊无险。只是损失了二列(二十个)美婢,五车玉器,这点损失,没有伤到商队的元气。
  所有的人,都没有把死亡了的,和受重伤抛弃的五十七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经过半个月的赶路,商队终于进入了鲁国境内。
  一步入鲁国,所有的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鲁国,是天下诸国间,最有名的礼仪之国。这是一个盛产君子的国度,这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国度。
  鲁国人对于盗匪极为痛恨,盗匪在这里,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所以,鲁国,是没有盗匪的。
  商队众人一放松,便都纵声高歌起来。一时之间,齐腔蛮调,同时响起,大呼小叫,不绝于耳。
  饱暖思淫欲,一得到放松,剑客们便替公子出惋惜起那二十个美婢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玉紫也有点恍惚。这时的人,还真是朝不保夕,那美婢郑少姬,面对她时那般轻慢,高傲,没有想到一转眼,她便成了盗匪手中的玩物。
  鲁人崇向古礼,不管是朝堂中的大夫,还是普通的庶民,他们的举止,都透着一份彬彬有礼。
  商队走在路上,经常可以看到一个个鲁人,衣袍修洁,帽子戴得周正地摆地摊。
  光看他们的表情面容,你还会以为,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呢。哪里会想到,这些只不过是一些衣食难继的庶民?
  宫策马走在玉紫身边,看着这一幕,他感慨地说道:“天下诸国,鲁人最是风雅。在鲁国,贵女都识字,庶民也知礼。”
  “贵女都识字”?
  玉紫抬头看向宫,暗暗想道:原来,别国的贵女,并不一定都识字的。幸好,我的这个身体是鲁国女。
  就在玉紫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宫,你这儿子处事从容,足可称大丈夫。不过他怎地如此瘦小?你何不传授他剑术?”
  这是亚的声音。
  玉紫一怔,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对上亚深深凝视的目光。亚的目光,有点奇特,玉紫不由自主地别过头,躲开了他的注目。
  宫嘿嘿一笑,回道:“我儿愚笨,却是学不会。”
  亚兀自盯着玉紫,见到她在自己的注目中跑得远了,亚咧了咧嘴,缓缓说道:“宫,听得你唤你儿,做‘玉’?我记得,你曾带回一女,颇有艳色,也名玉?”
  宫一慌,连忙笑着摇手,回道:“没有此事,没有此事。”
  宫说到这里,已镇定起来。他冷着一张脸,朝着亚说道:“我这儿,我还要留着养老呢。亚君若是想要拉人入你队列,还请另外寻找。”
  说罢,他策马离去。
  宫一走,那黄脸瘦长的汉子策马靠近亚,埋怨道:“亚,怎地突然变得知礼了?宫的儿子,打着你我的名号吓退齐人,你也不去质问质问?”
  说到这里,那汉子瞟向玉紫,朝着她连胸带臀地盯了几眼后,他咧着一口黄牙,嘿嘿笑道:“此儿眼清牙白,体态柔软,定有常儿没有的好处。怪不得那几个齐国剑客,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呢。”
  他的声音一落,亚已眉头一皱,沉喝道:“此儿,你们不可擅动!”
  黄脸汉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问:“亚,你也好男色了?”
  亚俊朗的老脸,嗖地一红,他瞪了黄脸汉子一眼,低喝道:“少废话!”
  黄脸汉子瞪着双眼,吃吃地说道:“你,你居然面有郝色?你,你何时喜上男色的?”
  亚重重一哼,薄怒道:“休得胡说。反正,在回到曾城之前,任何人不能动他!”
  说罢,他急急地策马离去。
  直到亚走出老远,黄脸汉子还是愕然的,傻傻地看着自家老大。直过了一会,他才捂着脸,呻吟一声,咕嘟道:“别是这二个月忍得太苦吧?亚啊亚,男子刚硬之躯,又怎及得上女儿的美妙?”
  宫策马赶上玉紫,见到女儿笑意盈盈,竟然一直跑到商队最前列去了。他刚要叫回女儿,便看到玉紫跑到道旁的鲁农面前,蹲下来问张问西,他暗叹一口气,把亚刚才的一席话,所引起的担忧吞了下去。
  玉紫很开心,也很感慨。这种感觉,一踏入这片土地,便时不时地涌现。
  望着道旁的普通庶民,这时的她,真有一种回到家乡的快乐。
  蹲在一个鲁农前,玉紫指着一个蒙着牛皮的竹筒,好奇地问道:“此中何物?”
  “漆也。”
  那鲁农笑呵呵地回答着。
  漆?
  玉紫想了想,便摇了摇头:这东西,在齐国应该也有,不值得带回去。
  于是,她指着另一个陶碗,又问道:“此中何物?”
  鲁农还没有回答,一个低沉优雅,带着淡淡笑意,动听之极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这小儿,也是商队中的?鲁语说得如此之好。昔,你且上前,请他过来见我。”


第24章 公子出
  事实上,那人的声音如此动听,玉紫听在耳中,不由自主地转过头,顺声看去。一个身穿上裳下襦的深衣,头戴帽子的武士来到玉紫身边,只见他微微躬身,双手一叉,极为有礼而客气地说道:“小儿,我家公子有请。”
  玉紫本是商队中人,又是地位低下的杂工,这武士这一礼,施得她都不自在了。她连忙回头,站起,叉手还礼,“敢不从命?”
  她这话一吐出,那武士马上问道:“小儿吐字颇雅,你识字?”
  不等玉紫回答,那武士已领着她,来到十步远的马车前,朝马车主人说道:“公子,此儿便是那以字卖钱之人。”做庶民杂工打扮的,只有玉紫一人识字,因此这剑客问也不必问。
  玉紫脸有点红,她连忙声音一提,解释道:“小人衣食难继,手不可缚鸡,舞不得刀剑,家父也已年迈,便想用胸中所学换取钱币。”
  马车中一阵沉默。
  接着,车帘晃动的声音传来。
  一个青年公子的面容呈现在玉紫面前。
  这是一个俊美,气质高华的贵介公子。
  玉紫只来及产生这一感觉。因为,在对方那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容,在那逼人的华贵下,她竟是反射性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平生第一次,玉紫有了一种身为小人物的自卑!对方如云如月,贵气凌人,竟让她感觉到自身无比的渺小,以及市侩。
  玉紫深吸了一口气,把砰砰乱跳,又是惶恐又是渴望得到对方认可的心思压了下去。
  这,应该便是公子出吧?
  公子出静静地看着玉紫,他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若胸中真有所学,可附之权贵,可求之店肆。根本无需为衣食担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平静地说道:“君非贵族!”
  只有四个字,可这四个字,却令得玉紫的脸一阵火红。
  这是一种最直接的否认。说这话的人,甚至不是带着嘲讽说的,他只是宣布一个事实。
  这一刻,玉紫突然觉得,自己虽是个穿越者,却远远比不上本尊。若是那个鲁娇娇的本尊在此,她一定可以应对从容。她的身上,一定有一种贵族气质,可以令眼前这个公子出正眼相看。
  玉紫深吸了一口气。
  她慢慢抬起头来。
  只是看了一眼,玉紫便又低下头,她安静地应道:“然,小人并非贵族。只是邻舍贵人日夜诵读,小人学得一二。”
  她说到这里,终于鼓足勇气,第三次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公子出,道:“公子有何物吩咐小人?”
  她这句话,声音有点点高,语气也有点点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力道面对公子出。
  话音一落地,公子出笑了。
  他这一笑,优雅又和善,他看着玉紫,道:“闻你鲁语说得甚好,可愿在我身边随侍?”
  啊?
  在他身边随侍?
  有人用我了?
  玉紫大喜,她略一沉思,便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问道:“不知公子每月给我多少刀币?”这一瞬间,玉紫在想:我这身体本是鲁国贵女,又与齐国公子有牵扯,真要在公子出身边随侍,这些陈年旧事都有可能扯进来。除非他给了我足够的刀币,否则我不能干。
  玉紫更知道,她现在只是因为脏而掩盖了真面目。她现在在杂工中,这种脏不显眼。真到了公子出身边,必会洗得干干净净,那时,她就难掩真面目了。若被人看出是女子身,麻烦会更多。所以,没有足够的利益,随侍这个活,还真不值得干。
  公子出眉头一挑,俊美贵气的脸上,再次露出那淡淡的笑容来。而站在公子出旁边的那剑客,已是沉着脸低喝道:“不问责任,只问利益。真是一个匹夫小人!”
  这下玉紫可不干了,她抬起头,盯着那剑客朗朗地回道:“我衣食难继,家有老父。当此之时,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君若说我是小人,那我便是小人!”
  玉紫这话一出,公子出眉头一挑,他的嘴角向上一扬,双手一拊,道:“拿刀币来。”
  “然。”
  一个剑客向玉紫走来。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黄灿灿的一大堆刀币。
  玉紫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回了头。
  公子出看在眼里。他接过托盘,送到玉紫面前,道:“赐给你这小儿。”他身为一公子,亲自把这钱币送到玉紫面前,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眼前这小儿,是个又脏又土的庶民。
  玉紫没有接,她抬头看向公子出,问道:“君不用我?”
  公子出笑着点了点头。
  玉紫把托盘慢慢推回,她朝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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