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毕业的研究生,虽然听得懂这些职位名称,而它们之间的区别,所要做的事,还有之间的利弊,她都一无所知。
“我不太了解,肯定没你了解,” 她声音有些发涩,还有没来由的紧张,“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不要问我了。”
“不了解没关系,随时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
季成阳看着她。
车里的暖气很热,将她的脸烘得有些微微发红。
面前的人触手可及。
这是曾拥有过的,失去过的,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得到的人。
车内忽然就安静下来,毫无征兆。纪忆还想说什么,嘴微微张了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有什么从内心深处疯狂地滋长出来,蔓延开,紧紧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好像他的手随时会抬起来,碰到自己。
又好像,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送你到楼下。”季成阳的声音有些低。
她点点头,看着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再看着车门关上。直到最后,看着车窗外他站在风里,几乎要融入到黑暗中的身影,才猛地惊醒,后知后觉地跟着下了车。
回到宿舍时,家在外地的两个舍友正在收拾行李,顺便用家乡特产把每个人桌上都堆满了。“今年寒假放得可真巧,”其中一个还在抱怨,“21号元宵节,22号就要回校报道了。可怜我们这些人,来不及在家过元宵,就要赶来报道了。”
舍友看见纪忆走进来,手里还拎着刚才吃饭时,季成阳特地给她打包做宵夜的小点心,自然问她:“刚从家回来啊?”纪忆含糊应了声,把装点心的几个盒子分给两个人吃。
就在吃了没几口后,另外一个也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纪忆,刚才回来的时候,我碰到赵老师,她说明天报道后让你去办公室找她,”说完还猜测地问她,“是工作的事儿吧?”
她奇怪:“我工作早就找好了啊,都快签正式合同了。”
“肯定比你现在那个更好啊,”舍友继续说,“一般咱们学校出来的研究生,怎么也要去外交部啊,银行啊,你找得有点偏,怎么就去做记者了。”
怎么忽然想去做记者了?
这个问题,第二天赵老师见到她,也同样问了出来。谈话的内容,果不其然就是和工作有关:“我看了外交部的公务员考试成绩单,英语笔试线过了三百多个人,我记得他们今年计划招82个,四比一的比例,你觉得面试把握大不大?”
她愣了愣:“我马上要和报社签正式合同了,应该不去面试了。”
当初考国家公务员,也是为了多做个准备,毕竟那时候工作的事还没正式敲定,同班同学大多都参加了公务员考试,都是抱着这种想法。
她很清楚有些工作需要一些背景。
学校里本来就有很多学生,父母就是外交官。不管从背景,还是家庭教育、成绩,都远比她来得更显眼。
老师又说了两句,大意是如今这个年代,还是国家公务员的工作比较适合女孩子,更何况,外交学院的学生比别的学校率取几率大很多。
老师格外热情,甚至已经谈到了学院推荐。
“而且你很多师兄师姐,或者本科的学生,不少都在那里,工作起来环境肯定也更好,”老师笑,“媒体嘛,还是人大啊、中传什么的比较多,各个学校的就业领域不同嘛。好好考虑一下,我听说你家人也很支持你去外交部。”
这是她离开前,老师说的最后一段话。
这段话,在她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下午,她和季暖暖约了时间见面。过年那几天她一直在安徽,而等她终于回来,暖暖却回了四川,两个人时间错开来这么久,终于在元宵节之后能有了交集。
她本来想和暖暖约在校外的某个商业中心见面,可暖暖却坚持来找她。
等季暖暖的车停在了宿舍楼下,先是眼泪汪汪地扑过来给了她一个长达半分钟后的拥抱,随后就低头,用手比了比她的高度,破涕而笑:“你怎么还这么矮,下次见你不穿高跟鞋了,我忽然就感受到呵护一个人的感觉。我穿鞋一米八,你……”暖暖看了看她的运动鞋,“一米六有吗?”
纪忆眼圈刚才被她的拥抱逼红,马上就推开她,也被气得笑了:“干什么一见面就嫌弃我矮,我又不嫁你。”
“你不嫁我,可你可能还会嫁我家的人啊,”季暖暖乌溜溜的大眼睛,舍不得离开她,就这么盯着她感叹,“可怜我家人这么好的基因了。”
她知道暖暖暗指的是什么,避开她的话,问她想去哪里。
“先把东西都搬上去再说,”季暖暖打开后备箱,“和你说,为了不让别人打扰我们,我才没让别人送我来,所以咱俩没人彻底帮忙了,做苦力吧。”
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从饮料到水果,甚至还有礼盒装的营养品。
纪忆被眼前所看到的震撼到了:“……拿这么多东西啊,吃不完都坏了。”
“不多啊,反正你们宿舍那么多人呢,当人情给人分也好啊。”季暖暖说着,就把姜黄色的呢子大衣脱下来,挽起袖子,开始催促她搬起来。
两个人就为了这一后备箱的食物,上上下下折腾了五六趟,幸好宿舍里还有两个人,在暖暖热情的招呼下,都跑下来帮忙,才算彻底搬完。等季暖暖回到车里,坐上驾驶座,连抬手臂都没什么力气了:“失算了,小西西……我们去近点的地方坐会儿吧。我让人来帮我开车,载我回去……”
纪忆应了声,没有异议。
“要不,我们轮流开也行。”
“啊?我不会开车啊。”
“怎么还没学?”季暖暖奇怪看她,“多方便。”
“学车很贵,我实习的钱一直攒着,等工作了要付房租,”
她低头系好安全带,“有闲钱的时候再学吧。”暖暖没有什么回声,就这么瞅着她,伸手帮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刘海,像是小时候一样的动作:“头发被吹乱了,都不好看了。”
季暖暖太了解她,有两个问题,从不会主动追问:
一个是关于她和家里人的事,另外一个就是她和季成阳的近况。
两个人整个下午,话题更多的是关于季暖暖,甚至还提到了赵小颖。前者的学业、感情都在纪忆的意料之内,而后者,却出乎了她的意料。赵小颖在南京毕业后回了北京,找不到什么理想的工作,竟然忽然做了决定,闷头在家自学德语,从来没什么主见的姑娘这次下了狠心,学了一年半后,成功申请去德国读书。
“我听我妈说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这丫头太有毅力了,”季暖暖说到这里,初次对赵小颖表现出了由衷的钦佩,“最让人佩服的是,这次不是她妈去找,是她自己去找他爸借了钱。我记得小时候,她和她妈提到那个狼心狗肺的爹,都咬牙切齿的。果然啊,真正能改变人的永远是现实生活。”
“真好。”纪忆由衷感叹。
隔天,她再次接到赵老师的电话,说服她去面试的事。
纪忆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报社的资料室找东西,等电话挂断,却像是短暂失忆,忘记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她站在暗红色的书架旁,背对着窗口,想了会儿,还是决定问一问季成阳,这件事是否与他有关。
电话拨过去,她不知如何铺垫,真就直接问了出来。
季成阳也不是一个喜欢铺垫的人,给了她很肯定的答案:“我能做的不多,等你真的走入社会,能帮到你的地方会越来越少。这次只是希望你能在就业方面多一个选择。而且,西西,”季成阳很肯定地告诉她,“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公务员考试是你自己去考的,外交学院这种外交部嫡系高校,也是你自己考上的,所有的路你都已经走得很好。”
他在告诉她,她是值得骄傲的。
纪忆听懂了。
而且她也明白,两个工作相比较,哪个更有保障,更适合现在自己的状况。可是她仍旧固执着坚持自己从小到大的想法:“可是,我真的想做记者。”
他意外地安静着,过了很久,回答她:“选你想要的。”
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谁都没先说再见。
她以为他会挂断,季成阳却忽然问:“在报社,还是在学校?”
“报社。”
“好,工作结束后,等我去接你。”
第七章 何用待从头(1)
她本打算下午回学校,因为季成阳的这句话,就留在了报社,继续整理并不急着要的资料。一页页旧报纸,被她翻阅的哗哗作响,这些都是很难在网上查阅到的新闻,因为年代久远,照片和措辞都显得很有年代感。
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这些,总能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坐在客厅沙发上,翻阅爷爷的报纸。《参考消息》、《北京晚报》,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两份报纸的名字。
现在仔细想想,她从没读过什么适龄的东西。
除了繁体版的格林童话。
那是遇到季成阳之前的童年。
遇到他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和他有关。
时间分秒滑过,快要到五点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到资料室,让纪忆出去一趟,有访客来找。她很意外,没想到季成阳提前到了,于是匆匆在借阅登记上签字,抱着一叠报纸走出去。因为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回办公室放好报纸,就这么抱着,去了大厦二层。
这里是报社员工专门用来休息,或是招待外来访客的。
她走进去,就碰到好几个同事和各自的朋友,招呼着,走过玻璃门,脚步猛地顿住。
不止她是如此反应,基本进出的人,都会在看到身穿军装的人时,脚步停一停。纪忆不太敢过去,脑子里白茫茫的,愣愣地杵在门口。
直到,坐着的两个人看到她。
三叔微微点头,对她招手。
她这才走过去,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