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紧她们,可不是要挫磨她们。万一死了人,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好赶紧去内院禀报。
范朝晖正在内院书房细看四弟范朝风的来信,却是在向他抱怨下人不好管束。有些家人仗着老子娘的脸面,很是出格。范朝晖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向禀性温和。若是能让他都不满起来,定是闹得十分不象话了。只是也不能再事事大包大揽替他作主。只回信告诉他“慈不掌兵”,若想要继续从军,便要立起自己的信誉和威风。这却是别人帮不了的。若他自己硬气不起来,还是早些和娘商议,将他弄回京城的好。
这边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外院的一个宫女刚撞了墙,已经请大夫过去看了。那看守的婆子又交上来姒婵塞给她的珠钗,道那宫女想见镇南侯,却是不敢再隐瞒。
范朝晖拿着珠钗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原是上用内造的珍品,一般份位的宫女怎会有这样的好物事?--便只冷笑,跟他耍心眼,这慕容姒婵还嫩些。
就换了套衣服,去了外院那几个宫女住的屋子。
大夫刚刚看过,正在前屋开药方,那婆子再不敢怠慢,只兢兢业业守在一旁。
范朝晖便自去了里屋,看见那宫女头上扎的一团白布,布上隐隐渗出血来,似是伤的不轻。
另外两个宫女正在旁边伺候她,看见镇南侯进来,俱都行了礼。
躺在床上的慕容姒婵听是镇南侯来了,便睁开了眼,只见他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袍,腰系玄色腰带,肤色微褐,高鼻深目,极有男儿气概,几日前初见他时,慕容姒婵已不由自主芳心暗许。现下再见了心上人,不由在心里暗暗叹气,却不知还有没有缘分。
范朝晖见那宫女已醒,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个小宫女上了茶,便都退下了。
床上的慕容姒婵就挣扎要起身。
范朝晖便抬手阻止道:“既是伤还未好,就躺着吧。不必拘礼。”又问道:“你找本将军,却有何事?”
姒婵定了定神道:“奴婢有一事问将军。”
“说。”
姒婵便道:“不知将军找到皇后所赐的贵女没有?”
范朝晖道:“落入山贼之手,焉有生还的道理?”
姒婵便鼓足勇气道:“若我知道那贵女在哪里呢?”
范朝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贵女已死,难道姑娘知道她的尸首在哪里?”
姒婵一阵气愤,怒道:“她没有死!”
范朝晖打断她的话:“就算现下未死,等找到她,也是活不成了。”
说毕,便站起来,临走又道:“姑娘好生养伤。若是那慕容姒婵死了,姑娘还有希望活下来。若那慕容姒婵还活着,姑娘却只有死路一条了。”说毕,拂袖而去。
慕容姒婵只觉眼冒金星,一口气岔不过来,便晕了过去。
过了没几日,照顾慕容姒婵的两个小宫女就莫名其妙失了踪。
慕容姒婵知事不可为,只好收拾了心情,向镇南侯低头。
只范朝晖素性谨慎,且现下皇后那里已是不好对付,留下慕容姒婵,若收了她,兴许还能对自己死心塌地。可自己并不想再纳新人,亦不想留下后患,便只暗示照管的人不必太经心。又过数日,慕容姒婵便高热不退,香消玉陨了。
众人皆知那宫女数日前曾寻死,伤了脑子,又经了风,身体健壮的男人未必能活下来,却都不疑有他。
那京城范府里,皇后给范朝风另赐的宫女却于今日进了范府。此次皇后未再懿旨赐妾,只口谕道为赐给范参将伺候的侍女,比前的贵妾身份自是降了不少。皇后在范家兄弟俩那里连损两个得力助手,正是心里不爽快的时候,便随便指了个娇娇怯怯,未语先羞的小宫女给了范朝风。
安解语方才得知皇后先前所赐的贵妾被承王截胡了,正暗暗欢喜,尊贵的皇后娘娘便又给她找了件事儿。
这会儿大夫人来人传话,说是皇后口谕,让她装扮了去接旨。
安解语随便整了整妆,就去了正院元晖院的琉璃馆。一进门,就看见个内监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旁边跟着个一身烟青色宫装侍女打扮的小姑娘。
因是口谕,大夫人也未摆香案。
安解语一行也只福了一福,便低了头,听那内监道:“皇后口谕,范参将敬忠国事,劳苦功高,特赏宫女许氏,侍奉在侧,延绵后嗣!”
安解语只低头答道:“范门安氏接旨。”
那内监便笑道:“范四夫人大喜啊!”
安解语那笑都快挤不出来了,只道:“同喜同喜。”
那内监听了愕然。
大夫人就笑着出来圆场,内监谦逊两句,也回宫复命了。大夫人也不多说,自含笑带了人下去。
安解语这才留心看新赐的那位姑娘。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身量未足,脸上也未长开,只肤色如玉,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看谁都一瞥而过,有几分惊惶,又有几分羞涩,却颇有些安解语原主的风格。
那姑娘略微抬眼,见那范四夫人着一身湖绿色裙装,戴着一套绿翡头面,那翡翠浓得能滴下来,却是衬的那四夫人脸色更是白里透红,如新荷菡萏,艳媚无双,便刷地一下跪在地上,冲安解语连磕几个响头,低声道:“奴婢许氏,拜见四夫人。”音似珠落玉盘,又脆又甜。又怯怯地抬了头,白嫩的额头上,却已磕出一道青紫。
安解语就一阵气闷,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一卷 庙堂 第三十三章 旧人
安解语带了那许氏回到风华居,也不多说话,就交给了秦妈妈去安置。
秦妈妈揣度安解语的心思,便将东厢房最靠里的一间屋子指给了许氏,却是离四夫人的正屋最远。
许氏也很乖觉,满心感激,并无怨言。
第二日早起便去了安解语屋里,要伺候正室夫人起床换洗。
安解语冷不防看见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内室,便叫了听雨、阿蓝过来,训斥了一顿。怪她们没有看好屋子,让人随便进出。
那许氏就吓白了脸,只跪下磕头,连哭都哭不出来。
秦妈妈和听雨两个赶紧走过去,要扶了那许氏起来。
安解语就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们。
秦妈妈劝道:“四夫人!”
安解语冷然道:“是她自己要磕的。等她磕够了,自会起来。要你们多什么事?”
地下磕头的许氏听了这话,便止了磕,只低头呜咽不已。
秦妈妈赶紧让许氏出去,又叫了听雨、阿蓝去摆饭。正好秋荣抱着则哥儿进来了,安解语才好受了些,自逗着则哥儿玩耍。
等四夫人和则哥儿用完早饭,伺候的人也下去用饭的空当,秦妈妈便对安解语劝道:“夫人还是要大度些。就算是皇后赐的,不过是个侍妾,和通房差不离。这样大费周折,让人看了笑话。”
安解语不忿道:“以往我们风华居没这样的人,以后也不用有这些人。”
秦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还以为夫人晓事了,开窍了,却还是如以往一样。这男人,开头总是新鲜的,也会事事顺着女人。只时日长了,新鲜劲儿过了,自是会纳了新人。要说范四爷新鲜劲儿持续了四年之久,也能算得是一生一世,也就够了。夫人要还这样不晓事的闹腾,迟早会让男人厌了去。
安解语也知自己的想法不合时宜。就算在她的前世,相爱一年就算长久,两年就是刻骨铭心,要是有三年,不得了,那可算得上沧海桑田了。何况现下这范四爷已经情有独钟四年之久,就算奖赏他,也该给他再弄个新人了。
安解语只惆怅,为啥原主就能独占着这沧海桑田,自己一来便要恍若隔世,面对现实。实是郁闷。
秦妈妈不放心,又叮嘱道:“夫人中了那断魂草的毒,前事尽忘。嬷嬷我陪着夫人这么多年,也不敢瞒着夫人。--四爷走时,实是和夫人吵了一大架,赌气离家的。奴婢虽不知道是否和那仗毙的听雪有关,但是隐约听着,还是脱不开男人女人这些事儿。夫人也是要预备着些。”又凑近了安解语的耳朵,低声道:“奴婢听太夫人跟前的方嬷嬷道,侯爷和四爷不久却是要回京了。”
安解语心里一动,似有什么要满满地溢出来,只压抑了心底的异样,也低声问道:“可有几分准头?”
秦妈妈道:“八九不离十。”
安解语就有些魂不守舍,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几天,安解弘就带着新婚妻子张莹然过来侯府。自大婚那日,安解语将大哥的通房赵氏和庶子带回侯府,就一直放在风华居的偏院里。平日里都让秦妈妈过去将纯哥儿带过来和则哥儿一起玩耍。纯哥儿很是敦厚,不如则哥儿狡黠,虽年纪稍小,却反是象哥哥一样让着则哥儿。安解语在旁看着,却有些心酸。
或许这孩子从小就知道,不管在哪里,他都是寄人篱下。为何作孽的是大人?受苦的却是孩子?
现下看他们过来,安解语便让人带了纯哥儿、则哥儿,和大嫂张莹然一起去暖阁叙谈。
安大爷便跟着秦妈妈去了偏院。
偏院里,赵氏已经瘦得脱了形。许是知道自己很难再回到安大爷身边,那眼泪止不住地流。
安解弘和赵氏到底相处过那么多年。看她现在这样憔悴,安解弘倒是有一丝不忍。
那赵氏看在眼里,便微翘了嘴角。含了泪的一双杏核眼,就从无限哀伤变为含情脉脉。
本有些心软的安解弘瞥见了赵氏神情的变化,却又心硬起来。这个女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性格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随时可以给自己的正室妻子下个袢子,上点眼药。如果自己心软留下她,以后的麻烦可说是无穷无尽。还是算了吧。
就硬起心肠道:“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安府会有人接你去庄子上。纯哥儿会上在你的名下。若你愿守着,在我安家的庄子上,自会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