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第-3页

跪成一排,间距、高度、动作整齐划一,比她东宫的侍婢不会差,显然事先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梳洗完毕,丫环引她到隔壁房间,半人高的菱花镜,四周镶满宝石。丫环们依次打开梳妆台上的几个奁盒,里面尽是奇珍异宝,宝光璀璨,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再拉开墙边的大衣柜,每个柜子里都挂满了衣服,绫罗绸缎貂皮大氅应有尽有。如果俞宛秋不是来自素以富庶闻名的赵国皇宫,而是直接从沈府的山水园里被人掳来此地,准会目瞪口呆,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俞慕凡夫妇留下的那点财宝衣料跟这里的相比,根本上不了台面。

俞宛秋本着参观的态度,略略浏览了一遍后,随手取下一套衣服。丫环们小心翼翼地服侍她换上,然后扶着她走到隔壁的小花厅安坐,奉上参茶和各色小点。

没一会儿,外面通报说:“乔总管到了”。丫环打起帘子,就见一个中等身量的男人,头戴瓦楞帽,身穿蓝灰直裰,躬着腰走进来,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

俞宛秋慢慢浮起了然的笑容,沉声下令:“抬起头来”

乔总管依言抬头,俞宛秋冷冷地说:“果然是你。”

乔总管伏地回道:“正是奴才,奴才给少夫人请安。”

俞宛秋放下茶盏,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叫张顺吗?怎么改姓乔了?”

乔总管,也就是张顺,面不改色地说:“奴才之名本就是主子赐的,主子另赐姓为乔,奴才便姓乔了。”

“乔,不错,乔迁之乔”,俞宛秋轻叩把手:“你家主人的名字也不错,我猜,程是他的母性,忘尘是他的心境,对不对?”

张顺颔首道:“少爷说,少夫人虽然失却了记忆,但天资聪颖,很快就会明了一切。”

俞宛秋怒极而笑:“你家少爷真是神机妙算,可是我又恢复了记忆耶,我记得自己并不叫何净莲,相公也不叫程忘尘,你说怎么办?”

张顺依旧神定气闲:“少爷说,少夫人是被奸人陷害,用了巫术做法,有时候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这都是正常的。少夫人别着急,保持心情愉快,一切都会好的。少爷说,就算少夫人一辈子想不起他,一辈子不承认他是您的相公,您仍是他最钟爱的夫人。少爷对夫人之心,惟天可表,还求夫人明察”

“这话说得多好啊。可惜,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是几句花言巧语能改变的。你家主子这般费尽心机,却是何苦来?”

“少夫人明白少爷的苦心就好。”

俞宛秋扶额叹息:“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你起来吧,去把他找来,就说我要见他。”

张顺谢恩起身,拱手回道:“少爷真不在家,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听说这边山涧里有一种小银鱼,通体雪白,寸许大小,肉嫩味鲜,最是滋补,山民称之为‘神仙鱼’。少爷怜夫人在江水中受惊着凉,想捉些来给夫人补身子。”说到这里还告诉她:“这种鱼如果拿到外面去卖,寸鱼寸金,极是贵重,山民贪利,不惜性命捕捞。稍微容易点的位置,早被捞光了,只有幽谷深涧里才有,若非少爷武艺高强,根本捞不到。”

俞宛秋无言以对,到此刻,她连出言调侃的兴致都没了,只是倚在玫瑰椅上生闷气。

张顺察言观色地问:“这些点心都不合夫人胃口吗?”

“是有怎样?”俞宛秋没好气地答。

张顺立刻躬身请罪:“奴才该死,这就让人重新换过。”

张顺指挥奴仆把点心撤下,俞宛秋继续坐在椅上发呆,脑子里紧急思考对策,偶尔向丫环打听几句,她们都一问三不知。

原来这群奴仆一年前就被乔总管买下,送到某个山庄封闭式培训。直到半个月前,她们才被送到这里,正式开始服役,进来后就只在庄内活动,采买之类都有专人。所以,她们根本不知道此地是哪里,甚至连山庄的名字都不清楚。

俞宛秋暗自思忖:看这架势,那人真要与世隔绝,要忘尘了。

只是你自己隐居就好,为什么把一个不相干的人拖进来?面对张顺命人送来的一桌子新换的点心,和丫环嬷嬷的殷勤相劝,俞宛秋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到午时初刻,外面总算传来消息:少爷回来了,而且捉回了上百尾银鱼,少爷让人把鱼养起来,以后慢慢给少夫人炖汤进补。

俞宛秋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时有丫环问:“要不要传饭?”俞宛秋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吩咐:“传吧,请你们少爷过来,说我要跟他一起用膳。”

没多久,帘子再次揭起,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笑脸从帘后露出来,很自然很亲密地唤了一声:“夫人。”

为了消除紧张,俞宛秋端起茶水刚喝进一口,这下全都喷了出来,整个人咳成一团,面红耳赤,呼吸困难,差点当场噎死。

好不容易喘过劲来,她指着对面的人有气无力地说:“演戏别演得太过分了,要考虑到别人的接受能力。”

那人在她剧咳时很是歉疚,手足无措地在旁边站着,这会儿又笑得十分自得:“夫人难道不懂,人生本是一出戏,若两个主角肯认认真真地演一辈子,戏,便是真实的人生。”

“你也说,要两个主角都肯认真才有戏唱,没有对手,那叫独角戏。独角戏一般是丑角演的,只配给正剧开场前活跃气氛。”

俞宛秋言辞刻薄,毫不留情,对方却浑不在意,表情一如既往的愉悦,自信满满地说:“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一方真诚相待,假以时日,相信那个三心二意的,终会感悟,从此收心,‘山中度余年,白首共偕老’。”

俞宛秋气得说不出话来。

丫环打起帘子,这回送来的是一钵牛奶白的浓汤,男人做了一个手势道:“吃饭皇帝大,甭管是什么事,也等吃过饭再说。这个银鱼得来不易,请夫人务必赏脸多喝点,祛祛江水里泡过的寒气。”

一面说,一面伸手要扶,俞宛秋忙闪身让过,拣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来。

吃饭就吃饭吧,她并没打算苛待自己的肚子,再说,要逃跑也得有力气对不对?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八章处境堪忧

见俞宛秋很听话地坐下来吃饭,甚至连那钵银鱼汤,也“赏脸”喝了几口,梁瑾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女人都是心软的,只要他肯着意温存,日子久了,绝了回宫的念头,自然会倒向他的怀抱。

这样想着,越发小心侍奉,眼睛只盯着看她的筷子伸到那个碗里,暗暗记下她的喜好,自己吃了什么根本没注意。

俞宛秋同样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到饭毕,两人转至客厅,俞宛秋挥退从人,端正坐姿,板起脸问:“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梁瑾瑜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你说我要干什么?”

俞宛秋冷声道:“想用这种方式打击赵佑熙么?他抢了你的天下,你就抢他的女人?你要搞清楚,这天下本不是你的,真要追根溯源,本就该属于他家,早先被梁家二房抢去,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即使不论这些,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向来为能者得,你不也占据了上京一段时间,还在上京皇宫里接受过群臣朝拜?是你自己守不住,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打不过男人,就掳走人家的女人,那是小人行径”

梁瑾瑜摇摇手指:“首先,我必须申明一点,我不是要打击赵佑熙,我抢你来,只因为我喜欢你,与你是谁的女人无关。你肯定也发现了,这庄园里所有的奴仆都是从一年前就开始训练的,至于房子,更是几年前就盖好了,可见我不是一时的激愤之举,而是早就有此打算。”

俞宛秋嗤笑:“你在隐秘之地盖个房子能说明什么?赵家像这种房子多的是,可以说每个州都有。狡兔尚有三窟,哪个谋朝换代的人不多准备几条退路?至于一年前就开始训练奴仆,那是因为一年前你的新政失败,国内动荡不安,赵国却日益强大,你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一败涂地,所以提前训练一批对你的底细毫无所知的仆人,这样方便你引退后潜藏行踪。”

梁瑾瑜笑道:“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带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所以,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有什么气只管撒,哪怕要打要骂都没关系,为夫自知理亏,一切但凭夫人。”

俞宛秋打了个寒战,无奈地恳求道:“不要乱称呼好不好?你劝我保重身体,我也想保重,可你再这么叫下去,我怕刚吃下的东西会全部吐出来。”

梁瑾瑜终于收敛起笑容:“我喊你夫人这么让你难接受么?”

俞宛秋气到无力:“假如突然从哪里跑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喊你相公,你能接受吗?”

梁瑾瑜想了想说:“要是以前,只要有女人敢喊,我就敢应;但现在嘛,我只是夫人的相公,只是你一个人的。你别不信,我可以向你发誓,以后决不纳妾我这一生已经有过太多女人,最后得出的感悟是,与其娶一万个不爱的,不如娶一个心爱的。”

俞宛秋垂下眼帘不予搭理,梁瑾瑜偏要凑上前长篇大论,语气郑重无比:“赵佑熙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他不能做到的,我照样能做到你是聪明人,肯定也想过,赵家现在得了天下,赵佑熙是独子,将来一定会继位,等他当了皇帝,你也人到中年了,到时你能保证他不纳妃?即使他不主动要求,朝臣们也会不断地上表奏请,皇帝不广置嫔妃,他们怎么跟皇家联姻?怎么保住荣华富贵?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载入典章的制度,你懂吗?你公公赵延昌有很多嫔妃,他能容忍赵佑熙这几年只守着你,不过看天下未得,前景未明,你们夫妇又新婚不久,正是情浓之际,故而睁只眼闭只眼。等过几年你再看,他会不会出面干涉。”

见俞宛秋依然蹙紧眉头不吭声,又轻声道:“我听说你上次难产差点送命,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对皇家子媳来说,这是致命的缺陷,赵家绝不会容许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长期专宠但我不同,你跟了我就完全没有这层顾虑,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子嗣,我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什么也不图。”

俞宛秋气得手直抖,待要骂他一顿,又怕给丫环嬷嬷听见了,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深吸了几口气,才冷冷地回道:“那是我的事,与尊驾何干?”

梁瑾瑜大言不惭地说:“只要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要自作多情。”

“我只对你多情。”

俞宛秋强忍怒火道:“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我真的承受不起你好像忘了一点,我不只是个女人,我还是个母亲就算一切如你所言,赵佑熙不久就会广置姬妾,甚至彻底冷落我,我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我还有两个孩子啊,他们尚在稚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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