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撞到墙壁上。也是,这么个邪里邪气的屋子,但凡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进来。
别墅内漆黑一片。
“灯打不开。”马明义摸着开关,来回按了几下,并无反应。
鬼大多都是惧光的,越是黑暗的地方,它们会越有安全感。
空气中若有似乎的飘着淡淡地花香,毛不思一时分辨不清是什么,降魔杖顶端挂着一枚小小的火符,微弱的火焰在这个夜中格外扎眼。
二人一路从一层上到二层,也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没道理啊,难不成知道我要来?”毛不思推开二楼卧室的窗户,白色的窗帘鼓出好看的弧线,放眼望去,假山池塘,花圃草坪,皆纳入眼帘,现在恰逢秋天不显,等到明年开春,姹紫嫣红的,定然好不热闹。
“兜里的铜板还剩俩,狸猫死在太阳下,远行阿娘何时归,乌鸦告诉小妹妹,黄土地里埋过她。”稚嫩的童音再度响彻在走廊中。
毛不思慌忙吹掉降魔杖上的火苗,拉着马明义躲在沙发后面,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一蹦。
一蹦。
声音均匀的敲击着地面,最后停在卧室门口。
这是活人的味道。
小女孩兴奋地晃动着麻花辫,身子一歪,房门就被她撞开,碎花的夹袄红的吓人,她一蹦一跳的向着味道传来的地方蹦起,刚跳了没多久,脚步就戛然而止,小女孩望着巨大的沙发,沙发后散发出幽紫的微光。
这种光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出生的时候,另一次是在她死亡的时候。
“她怎么停下了?”马明义靠的毛不思颇近,嘴唇几乎都蹭在她耳朵的轮廓上,气息扫过耳垂,酥麻麻地像一群蚂蚁爬过。
毛不思脸颊有些滚烫,幸好现在深更半夜,看不到她红成虾子的脸颊,她偏开脑袋,刻意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些,这才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外面。
沙沙——
沙沙——
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着地面,缓缓移动。
“想跑?”毛不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才了然,单手撑住沙发背,纵身一跃,人就从沙发后冲了出来。
降魔杖快她一步从手中掷出,凌厉的穿透空气,直直插入对面的白色墙壁,绽出一道蓝色的屏障,阻断了小女孩慌张逃离的出路。
“这是我家。”女孩撞到蓝色屏障,尖叫着被弹到地上,小小的身体滚动了两圈,瞬间脱离出泥偶。
带着笨重的身子逃跑,怎么想都没有一条魂魄冲出去的可能性要大。
“你不是婴灵。”女孩身上带着极重的阴气,却不像之前的那个男孩带着怨念而生,寻着血缘磁场的密码找到亲人,纠缠作祟,它更像一个鬼,一个彻头彻尾的鬼。
景园公馆闹鬼这事,毛不思来之前也了解过,没有出现过死伤。鬼魂只是固执的霸占着这栋房子,不许外人踏入,仅此而已。
“看不见的东西那般多,我一不杀人,二不作恶,你何苦收我,不如我跟你指几个地方,你去斩妖除魔可好?”女孩偏着头,麻花辫垂在肩膀上,模样比寄身的泥偶不知美上多少倍。
“无功不受禄,无利不起早。”毛不思张手,降魔杖受到主人的感应,蓝光一闪,飞入毛不思的掌心之中,“你扰了人间的秩序,我得了钱财收你,天经地义。”
幽蓝飞闪,小女孩身子小,低身一猫,人就化作一团黑烟,在蓝光中快速穿梭。
她动作没什么章法,手上也没什么恶毒的术法,唯独沾了一个快字,肉眼难辨的跟降魔杖在半空中纠缠。
地上的泥偶倒在一旁,眼睛骨碌一转,就悄声的立了起来,默默寻着适合的时机,只等黑雾缠住降魔杖,便寻了机会飞身逃出。
来了!
降魔杖和黑影从窗口打到西北角,泥偶脚下一轻,人就迅速的向着窗上的玻璃砸去,就在她穿过透明的瞬间,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舒展,就被一只白皙的女人手伸出窗外捏住了脖子。
“哎呀,疼,放开我。”泥偶娃娃碎开,一条穿着碎花夹袄的鬼娃娃被毛不思将将捏在手心里,她蹬着脚,费尽全力的想要挣脱。
“居然是分魂术。”毛不思拎着小姑娘的领子抬到与她持平的高度,分魂顾名思义,把自己一分为二,如蜥蜴断尾求生,只要留下一块,就能慢慢的再把魂魄长回来,这种术法,毛不思只听过没练过,也深知不是寻常人能修习的,当下就来了兴趣,“谁教你的?”
“自己悟的。”小姑娘脚底踩着窗台,想要借着力挣开,低头的瞬间,毛不思看到了她眼底的微光闪动。
黑影不再与降魔杖恋战,借着吹入室内的秋风想要挤出玻璃,却被毛不思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符咒当场拍下,滚动了几圈,便四处消散。
手上的小姑娘便也多了几分的重量,微微一沉。
“你这神婆子太过分。”小姑娘怒目圆睁,“恶鬼,阴灵不除,偏生逮着我个小孩不放。”
“一般的鬼娃娃,可没有如你这般修习分魂术的。”这术法多是术士生前得罪太多妖邪,为了死后能够被超度,防止整个魂魄被邪灵捉去,而练的自保之法,“你个小孩,能得罪谁。”
最有可能的,就是学来应付她们捉鬼师。
毛不思又想到了那晚的神秘男子,他为何要养众多的婴灵鬼童,一只两只还好,若是个个都跟面前的小女孩般学了分魂术,绝对是她们驱鬼一行的灾难。
指尖点点脖子上的玉葫芦,毛不思不想在跟她耗下去,“我数到三,带我去找那人,或者立刻收到葫芦里,你选吧。”
“一。”毛不思见小姑娘偏着头不出声。
“二。”玉葫芦被细白的手指从脖颈上拽下来。
“三。”白光闪现,没等毛不思念出咒语,手背就被滚烫的暗器打中,指尖一抖,手中的小女孩就直挺挺的坠了下去。
她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角裂开,露出煞白的两排牙齿,消失在接住她的怀抱里。
马明义几乎是奔到毛不思身边,“没事吧。”
“没事,被打了下而已。”毛不思盯着窗外。
马明义顺着毛不思的视线一起望去,楼下的花圃中,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黑的的大衣包裹住他整个身子。
三人就这么上下相顾,月色皎白,男人眯起眼,唇上的小胡子微微翘起,花圃中白日里还抱团的花突然绽放,洁白如雪,不含一丝杂念的和天上月遥遥相望,美到令人窒息。
月下美人现,隽隽倩影寒。幽幽月光淡,再见亦是难。
“又见面了。”男人的目光顺着毛不思望向马明义,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枚血红色的糖果,对着楼上的人晃了晃,声音冰凉如水,“要不要吃糖,甜丝丝的。”
“小朋友,要不要吃糖,甜丝丝的。”
同样的声音。
黑色的人影与记忆中的某些东西重叠,那一张张被马明义遗忘的脸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我见过他。”马明义目光不瞬,身体有些发寒,那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男人曾牵着他过马路,离开时递给了他一颗血红色的糖果,“我吃了他一颗糖。”
然后,差点没有醒来。
☆、镜花水月
“他是人。”这句话是肯定句, 毛不思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味道。
“不可能。”马明义摇头,这张脸他太熟悉了。
那时候他不过四五岁的样子, 追着一只蓝色兔子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男人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黑色的毛衣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雨伞放在身侧,上面还挂着未干的雨水, 兔子将跑过他身边就被突然撑开的伞气打中, 顿时烟消云散。
马明义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太能分清眼中看到的究竟是现实还是妖邪。他就这么呆呆地伫立在路边, 看着男人从长椅上起身, 阳光下,男人的容貌清晰的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只有阴间的兔子才是蓝色。”男人蹲下身子, 把他翘起的碎发抚平, 笑着跟他平视, “你要去阴间么?”
年幼的马明义摇摇头,他不懂的很多, 可也知道, 阴间, 那是死人才去的地方, 手指搅动着衣袖,“我要回家。”
“叔叔带你回家。”男人向着他伸出手,那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色。
马明义没有丝毫的迟疑地立刻握住, 就像溺水的人在河流中握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男人的手很暖,他的心才放下来,跟以往握住的某些人不同,眼前的叔叔是有温度的。
男人牵着他走过了一条好长好长的马路,临别前,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红成兔子眼睛的糖果递给他,“小朋友,要不要吃糖,甜丝丝的。”
红色的糖在阳光下红的耀眼,美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毫不迟疑的接了过去。
入口的瞬间,奇异地花香布满整个口腔,眼前跑过许许多多他看不清的看不懂的残影,他没有来得及开口,倒下的瞬间,他瞧见那个男人从怀中拿了一株未开的花束放在他身侧……
那一觉他睡了整整一个月,等他醒来的时候,床前围了整整一圈人,他妈握着他的手,哭的泣不成声,后来他才从马明丽口中得知,是六叔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
“他跟我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男人几乎没有任何改变,马明义盯着他,就见男人冲他颔首微笑。
“是人是鬼,亲自会会不就晓得了。”二楼不算高,毛不思撑着身子跳出去,借着屋外的突起,轻轻踏上几下,人就稳稳地落到了别墅的花圃中。
男人没有闪躲,就这么站在距毛不思数米处,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衣,眼波平静的望着她,“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又何苦为难我。”
“打住,我这可不是为难你。驱鬼这行,向来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收了钱,自然要办的妥帖,才不辱没我毛不思的名声。”毛不思脑子转的飞快,“倒是你,多次出现在我的工作地盘,显然是你在为难我。”
“牙尖嘴利。”男人双手抱肩,大片的昙花在月色下怒然绽放,白的骇人,“你们驱魔一族向来没几个好东西,我今日卖你个面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当我是吓大的不成。”毛不思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人,我也是人,你会的东西,我说不定也会,你凭什么认为靠着毛家现在残留的皮毛功夫,能跟我打个平手。”男人捻动着唇上的小胡子,透过毛不思看向行来的马明义,“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副身子还是一如既往。”
“果然是你。”马明义停下脚步。
“我能让你睡第一次,就能让你睡第二次。”男人在月色下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