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兄长不多情  第27页


  ……
  夏意带着夏怜回到青宅。走到后院,待暗卫解决进口的飞箭之后,两个人下井,重新走入了那段密道。
  夏怜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台阶。她数到两百四十四的时候,下楼的台阶变成了平地。她又继续数上楼的台阶。当她数到一百五十八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第二道门。石门。
  夏意推开石门,映入眼帘的是九十八个人偶。
  夏怜寻着梦中的记忆,她找到那个人偶。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带着白玉面具。在梦里,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突然泪流满面。
  夏意走过去。这些人偶有新有旧,虽然肉身都能够保持不腐,但新的和旧的还是能够区分。他可以判断,眼前的这个,是刚刚被做成人偶不久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他刚刚看了倾城手记,所以他并不怀疑,眼前的人,就是阿树。
  阿树已经成为了人偶。那么倾城呢?倾城现在人在何处?
  “这里有一道暗门。”
  夏意没有时间将更多精力放在人偶上,他移开了那个大箱子,箱子下面有一道暗门。他小心翼翼拉开,下面果然是一段楼梯。
  夏意走在前面,夏怜跟在她身后。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给他们照着亮,却也像来自地狱的鬼火,狰狞可怖,将他们拉长的影子映照在黑漆漆的墙壁上。
  她有些害怕。
  突然不知哪里窜出来了奇怪的动静,有什么活的东西从她身边略过――
  是一只老鼠!
  “啊!”
  她的神经绷得太紧,难免杯弓蛇影,身子一个趔趄不稳栽了下去……
  接着,她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她太熟悉这个气息了,那是属于“他”的气息。


第32章 祭6
  每一次他抱着她,都是在梦里。
  她以为那只是梦。她以为“他”,也不过只是梦中的人。她甚至无数次在心底苦笑,为何总是将大哥错当成他。
  直到,这一刻。
  他和“他”,在她心底的两个身影终于重叠。
  她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他能听见她依旧狂乱的心跳声,贴着他的胸膛,与他的心跳交织缠绕在一起。
  他伸手轻抚她的背,“没事了。只是一只老鼠。”
  她松开他。黑暗的密道中,她的神情被深藏在跃动的烛火之下。
  “走吧。”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而她跟在他身后,却一直沉默。
  她的感觉不会错。
  半年前,她在山洞中差一点被侵犯,那件事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自那以后,她便一直抵触任何男性的触碰。如果他不是“他”,那么在她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刹那,她的身体就会僵硬,就会出现抵抗的反应。
  可是她没有。
  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在他碰她的时候,不会让她出现那种抵触。
  她无法解释原因,但这就是她的身体所告诉她的――他就是“他”。
  她问了他两次,他却否认了两次。
  他走在她前面,不曾停下也不曾回头。但他一直听着她的脚步声,在离他一步之遥的距离。
  突然,他停了下来,转身对她说:“你若是害怕……可以扯着我的衣角。”
  她垂眸,“不,不需要。”
  可她的声音分明在颤抖。
  他不再言语,突然上前一步,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不由分说牵起了她的手。
  她猝不及防被他牵住,下意识想要挣脱,他却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不肯松开。
  接着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依旧是有些冷漠的语气:“我们走吧。”
  除此之外,再不言其他。
  似乎和他平时并无区别――凉薄、寡淡。
  可是在她心底,有些东西,却似乎已然在悄悄发生了改变。
  她突然想起,曾经在清水县的时候,她和谷雨小雪一起去城里玩。那时她和谷雨还都只是大孩子,小雪还是个小奶娃。他们回来晚了,走过一段很黑的路,那时的谷雨就是这样牵着小雪。他走在前,她走在后。小雪害怕得有些颤抖,谷雨就告诉她:“小雪别怕,哥哥在呢。”
  那时她一个人孤零零走在他们身边,当谷雨问她怕不怕的时候,她违心地说她才不怕。可是她多么羡慕小雪啊,有人疼她,有人护她。
  原来,哥哥的爱护,竟是这般感觉。
  她不再感到害怕。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丝光亮。这条漆黑的甬道,他们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眼前的门是一副阴阳太极图。他松开她的手,小心翼翼上前,将门推开。
  门开了。夏怜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很快,她就知道了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
  这是一座华丽的地下宫殿,而宫殿的中央,是一座祭坛。
  可是真正吸引了夏怜注意的,却不是祭坛。
  而是在祭坛旁边的,一座冰棺。
  他们一步一步靠近冰棺,就好像在一步一步揭开真相。在这一刻,她竟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冰棺里躺着一位绝代佳人。她即使穿着黑色的夜行服,都依然会令人觉得,那就是一位真正的仙子。
  仙子倾城。
  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倾城。
  “你们来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夏意先转过身,上前一步将夏怜护在身后。
  那个带着白玉面具的男人冷笑,“你还说你不在乎她?”
  夏意却依然眼波冷淡,似乎是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一样,而是突然问他:“你猜我这一路走来,心里在想什么?”
  男人笑了,“我很好奇。”
  “我在想,我刚刚看到的一个人偶。”夏意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我看他随身携带着一块翠玉。”
  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锋利。
  “长子佩白玉,次子佩翠玉。”夏意淡淡开口:“这是赫巴的习俗。”
  所以,他们见到的那个人偶,是弟弟。
  所以眼前的人――
  “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阿树?”
  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没有回答夏意的问题,而是缓缓走向倾城,跪在她的冰棺边上,轻轻为她拢了拢发丝,动作无比温柔,“那时,她也以为那个人偶是我――你知道么?当我看见她对着人偶流泪的时候,我多么心疼。我欣慰她为我而伤心,可是看见她伤心,我更伤心。”
  夏怜咬着唇,“你爱她,又为什么要害她?”
  “我没有害她!”
  阿树的眼眶有些红,他轻轻执起倾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我怎么会害我最心爱的女人……我要救她。”
  夏意垂眸,他望着冰棺里的倾城,见她面色红润,应该只是昏迷。她还活着。
  “为什么要欺骗她?”
  夏意看过倾城的手记,根据倾城的记载,阿树是哑巴。
  所以,阿树骗了倾城。
  “不止是我……我弟弟,他何尝不是在欺骗她?可是――他又何尝不爱她?”
  夏怜尚未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却是夏意,他突然明白了这一切。
  在倾城的记录里,阿树和他的弟弟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在阿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倾城用了“分辨不清”这样的词来形容二人。
  在倾城的记载中,二人唯一的区别,是阿树不会说话,而阿树的弟弟会说话。
  但如果……不会说话的“阿树”,其实只是假装的哑巴……
  “你们兄弟两个,轮流假扮成哑巴阿树,留在倾城身边?!”
  夏怜吓了一跳,而“阿树”,他苦涩地笑了。
  “我们……都那么爱她……那么想陪在她身边。”男人的眼中隐约有泪光,“不论是我,还是我弟弟,当我们作为阿树的时候,我们都劝过她,让她远离这里,不要回来……可是她终究是她,她终究是那个我们所爱的倾城啊――她骨子里就是有那股倔强的劲儿,不查明真相不罢休。”


第33章 祭7
  夏盈回到府中,重新翻开了那本《南北禁事录》。
  有关阴阳交换术,她这一次留意到了更多细节。
  “人偶九十九,须同族,血脉不可断。”
  “祭司着金穗丝衣,王孙着锦袍……兵卫须黑衣白玉覆面。”
  “……兵卫自降生始,须着黑衣、白玉面具,终身不离。”
  夏盈仔细回味着这些话,大致意思是说,九十九个人偶,必须是同族――即必须是赫巴族人,否则死祭无效。大祭司穿金穗丝衣,兵卫穿黑衣、戴白玉面具――
  所以说,阿树兄弟二人,他们的身份应该都是兵卫。
  她又想起了阿树告诉倾城,那些人偶都是前人遗作――她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些人偶要经历百年的时间才能积攒到九十九个――
  赫巴之族已灭,流落至今的赫巴后裔太过稀少,所以凑足这九十九个人,并不容易。
  她现在甚至怀疑,那些已经成为人偶的人,也许……根本就是他们自愿的。
  他们觉得自己的牺牲,是为了民族的复生。
  而现在――
  似乎已经到了时候。
  人偶的数量即将达到,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阴阳之祭典,现在,就只差一个最关键的人物――
  大祭司。
  ……
  华丽的宫殿里灯火通明,阿树俯身,轻吻了倾城的额头。
  “这是……她的命。”
  夏怜看着倾城紧闭的双眸,心中复杂万分。
  “你给她下了忘忧香,所以,她最后才会觉得记忆出现了问题――她开始忘记一些事情。”
  阿树依旧深情地望着倾城,“是,我就是要她忘记――我已经知道了天魂镜的下落,而她――她不必再记得这些了。”
  他故意要她忘记。
  他要她忘记,她所背负的一切。他也要她忘记,她当初究竟为什么会来到青宅。
  “当初,倾城为什么会去瀛州,后来又为什么来兖州……你们一定很好奇,是不是?”
  夏意和夏怜都不约而同选择沉默,在等待阿树的解答。
  阿树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祭台,“你们看过倾城的手记,也许你们已经听到了一个不太完整的故事――那么,这个故事中所有缺失的部分,就由我来讲述罢。”
  ……
  倾城是当年大祭司和匠人的后代。
  他们相爱、生子,虽知这是逆天而为,却不曾料到竟会引发整个民族的灾祸。
  匠人建造了青宅,他在建造的时候,就建造了地宫和祭司宫殿,因为他知道终有一天,他的后人要重新承担起以身祭天、以禁术复国的命运。
  而大祭司手中的天魂镜,也交给其后人代代传承。
  终于,到了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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