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  第44页

串通,囤积梓木,火烧官仓,扰乱市价,阻挠迁都!是不是罪不可赦?”
  白棠失声道:“火烧官仓?昨夜起火的,是官仓?!”
  方御史冷哼道:“官仓着火,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
  白棠极快的记下了方御史的形貌,蹙眉笑道:“方大人是朝中官员,消息灵通。我等普通百姓,虽有耳闻,但无官方确认前,怎可随意传话?”
  方御史一时瞪圆眼睛:这,这——这让他怎么反驳?
  裘安噗的声轻笑:“方大人,我可是听说,昨夜受雷电所害,起火成灾之势,并非只有官仓一处啊!方大人难道认为,昨日今早的火灾,全是我和白棠勾结犯下的?”
  方御史嘴角勾出抹冷笑,眼底阴冷至极:你们两个小子,还嫩着呢!
  皇帝倒是楞了楞:“还有其他火灾?”
  应天府府尹忙站出来道:“陛下容禀。昨夜雷电所到之处,受损房屋三十余家,火灾十三起。较严重的有四起。所幸伤亡不大。”
  皇帝的面色瞬间难看至极:这种征兆,通常会被百姓理解为皇权触怒天意!天降惩罚!
  天谴!
  众臣心底冒出这两个字,一时间你望我,我望你,俱是冷汗淋漓,噤声不敢言。
  方御史果断出击!他伏地大声道:“陛下顺天意继承大统,平蒙古、航远洋,威震四海,天下归心。昨天不过电闪雷鸣,何至于多处火灾。臣看,这绝非什么天谴,还是人祸大于天灾啊!”
  殿内一时静得可怕。
  魏国公遍体生寒:方悯,竟想将天示惩罚篡改成人祸!让白棠和裘安背这个黑锅!好毒的心哪!
  皇帝神情莫名,瞧不出半分端睨。
  徐裘安可不是傻瓜,飞快的明白了方悯的用意。他按下心口的寒气,正要开口斥骂,冷不防白棠拉住他的胳膊,朗声道:“方御史说得有些道理。”
  “你疯了——”裘安瞪大眼,“这可是死罪!”
  白棠再度跪下,大声道:“凭何老天一有什么动静,就要陛下认罪?若说黄河水患,官员防治不利,陛下担着用人不明督察不利的罪名也不算冤枉。但地龙翻身,大旱大涝,水洪雪灾,与陛下何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古人早将道理说得清楚明白,怎么我辈中人反倒退回去了?”
  方御史惊诧不安的张大嘴。他、他他他——一介白衣,怎生这般能言善辩?!
  他偷觑皇帝的面色,那止不住轻扬的嘴角、那一散而光的阴冷之气,令他大叫不妙!
  练白棠这些话,简在帝心哪!
  虽然为了糊弄百姓,皇帝常在天灾后下个罪己诏,但哪个皇帝不憋屈?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但这皇位是从侄子手上抢来的,又是硬抗着满朝文武的反对强硬迁都之际,若是落个天谴栽陛下头上,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方御史才敢移祸东江。但没想到的是,练白棠这小子,太TMD会说话了啊!
  太子瞧着父皇的神色,会心一笑。出声问:“那你觉得,昨夜的南京城内外的火灾是缘何引发的呢?”
  白棠自是猜出这位白白胖胖的坐在皇帝下首之人是谁。磕首道:“殿下。雷电致火灾,实乃常事。夏日多雷电,也是常识。正如方御史所说,还是人祸大于天灾。这人祸在于,明知夏日多雷电,为何不早做布防?明知雷电易起火,就该事先引雷避电——”
  “引雷避电?”太子打断他的话,转头问道,“钟大人。仓库屋顶上可设有鸱鱼?”
  鸱鱼是古人用来装在屋顶上用来避雷的金属物,常作鱼型。
  钟大人昨夜该查得都清楚了,此时伏身道:“殿下,此仓库乃新建。的确不曾装设鸱鱼。”
  太子又问:“那南京城内外被雷电击中的人家,是否装有避雷之物?”
  钟大人静默了片刻,方道:“被雷电击中的屋主,皆贫寒。”
  百官哦啊声此起彼伏。
  贫寒之家,哪有钱装鸱鱼啊!
  太子人颔首道:“父皇。方大人与练白棠所说不错。昨日之灾,确是人祸大于天灾。若是提前装好鸱鱼,何至于此?”
  一直得意的汉王此时面色微变。想说什么,却被英国公张辅一个冷冽的眼神阻退了回去。
  他只能忍气吞声,愤恨不休的瞪了眼白棠。巧舌如簧的贼骨头!
  皇帝神清气爽,正色道:“太子所言有理。钟大人,立即彻查城内鸱鱼的安置情况,妥善处置相关事宜。”
  钟大人忙应道:“臣遵旨!”
  方御史再度目瞪口呆:他,他不是这个意思啊!怎么事情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呢?
  他极会见风转舵,立即重重磕了一个头,大叫“陛下英明”,引领了朝堂上一番称颂后,佯作不解的问白棠:“练公子。本官还有一事不明。”
  白棠笑应:“方大人客气了。”
  方御史也不废话:“本官就想知道,你囤积这么些木料,所为何用?”
  朝堂顿时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就连徐裘安,也一时无语的盯紧了白棠。
  白棠眨了眨眼,好象不太明白他这问话意思似的道:“买那么多木头,自然是为了造房子啊!”
  哄的声,朝上一片大笑!
  就连皇帝,也忍不住莞儿,与国师挤了个眼睛:这小子,贼滑头!
  徐裘安大喘气:造房子?他怎么没想到呢!
  方御史被笑声燥得面红耳赤:“你、你要造多大的房子,需要这么多木料?”
  白棠理所当然的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在下之前身无长处。唯有一间书斋铺子傍身。幸与秦家合作贩茶,颇有收益。择地建房是当务之急。在下想着扬眉吐气将来五代同堂。故决定建一幢江南水乡的大园林。一算之下,各种木料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这地皮难找,于是就先把木料买了回来。正巧徐三爷古道热肠,替我寻个了地儿暂时存放木材。”
  这理由,顺当得怎么都没法反驳啊!
  方御史干笑两声:“原来如此。练公子财大气粗!”
  白棠微笑道:“财大气粗不敢当。建房乃百年大业。在下不敢掉易轻心而已。”他顿了顿,伏身磕首道,“正如陛下北京建都,更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万年大计。白棠愿将手中所有木料,赠于朝庭,以解燃眉之急!”
  方御史身子一晃,默默的退回文臣队列中,双唇紧闭手脚冰冷。心底懊悔万分:千不该万不该,让练白棠进殿面圣。应该直接说动陛下三司会审拿他入狱。那时,案子怎么定夺,还不是他们说得算?
  偏偏皇帝舍不得拿徐裘安顶罪,硬是给了练白棠殿前翻身的机会!
  拱手送上木料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个识大体甚至是投机取巧的举止。但“迁都北京乃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万年大计”这一记马屁,正好拍中龙屁股!拍得朱棣眉开眼笑:这小子不仅识大体,还是个有眼光有见识的有才之士!一个赏字凝在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却问:“也不能白拿你那么多木料。你想要什么赏赐?”


第67章 讨赏
  皇帝金口一开,羡慕的、探究的、冷冽的各种目光全聚焦在白棠身上。方御史嘴角一扯:这讨赏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太子微微蹙眉:讨得赏赐太重,父皇会觉得此人太过贪婪不知分寸。讨得太少哪,又显得他胆小慎微,父皇会觉得他不够聪明大器。
  群臣心有戚戚:最怕皇帝问这句话了有没有?赏就赏了,哪那么多心思?
  白棠想了稍许,诚慌诚恐的磕首道:“谢陛下隆恩!陛下,白棠斗胆,求新都北京商铺一块!”
  皇帝挑眉含笑讶异问:“你要北京的商铺?为何?”
  白棠道:“新都初建,百业待兴。白棠愿携家业,先往北京尽一份绵薄之力!”
  方御史绝望的闭上眼睛:此子非同小可啊!
  太TMD高明了有没有?
  纵使是满怀轻视的汉王殿下,也不由收起了小觑之心。再多的称颂,也及不上身先力行带来的效果直接干脆啊!
  太子、魏国公皆面含赞许:聪明人也。
  朱棣非常满意,满意极了。新都建成后,首先要迁移过去的,便是各行各业的工匠及各大商铺。练白棠主动提出并作表率,他能不高兴?!
  户部是时候放出北京的商铺供商家认购挑选了!
  但满意中,也藏有几许惊讶: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想到这一点,不简单哪!他与国师做了个眼色:看,厉害吧?
  国师白眉微扬,微笑颔首:的确不俗!
  陛下瞅了眼眉飞色舞的裘安,微笑道:“裘安有你这样的朋友,朕很放心。”
  这是极大的赞誉!白棠的心彻底安稳。徐裘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白棠再度磕首拜谢,随即在皇帝的挥手中,缓步退出大殿。
  候在殿外的施亮见他囫囵而出,惊讶得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没人宣旨捉人。于是快步迎上:“练公子,陛下怎么说?”
  白棠取了帕子擦了擦头颈道:“骇得我一身冷汗!”
  施亮惊疑不定:“陛下没治你的罪?”
  “笑话!”白棠拂袖。“我何罪之有?陛下英明,你胆敢质疑陛下的圣断?”
  施亮顿觉失言。心中对白棠多了几分慎重。
  “即如此,我还是送你出宫吧。”
  “练公子,稍等,稍等。”一名太监此时慢步小跑了过来,笑着向白棠行了个礼,白棠悚然大惊,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还了个大礼:什么朝代的太监都能得罪,明朝的太监一个都不能轻慢咯!谁知道哪个将来会成为司礼监掌印、秉笔大太监?
  施亮也行礼道:“陈公公。”
  那太监年纪已不小,五十多的年纪,面团儿一般的面孔。受白棠大礼,心中自是舒畅的,立时笑容更深:“练公子多礼了。咱家就给您带个话。您家老爷子担心着您呢。您回去后快向他报个平安。”
  白棠心中一暖。想来是练老爷子用了过去在宫里老关系打探消息来了。
  “多谢陈公公提点!”
  陈公公点头,望着他的背影满心艳羡:“石轩生了个好孙子哟!有福气噢!”
  半个时辰前,陈公公意外的收到了来自少年时宫中故人的消息。练石轩请他打探孙子白棠缘何被宣进金殿问话?
  陈公公这点门道还是有的。很快打听了出来:方御史质疑练白棠为谋私利,火烧官仓。消息传出去后,练石轩立即传了方极品羊脂玉玦给他:如何营救?
  陈公公没辙的摇头。退回了玉珏。
  方御史那条老狗,逮准了才咬人。练白棠没得救。这一回,闹不好魏国公府都要受牵连呢。
  练石轩却不肯放弃:朝庭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物证?
  陈公公冷笑,这案子就算铁证如山,与练白棠没半点关系,他也逃脱不掉。陛下不能承受天谴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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