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国公夫人,素来同太夫人屋里的丫头媳妇都相得,没想到荷言居然如此说话。
待荷语拿了药方来,丰琉见了并无不妥,因问道:“按这药方吃了几副药了?”
“吃了四副了。”荷语回道。
“既吃了四副还不见好转,怎么不另寻太医,太夫人身子素来健朗,我才走多久,这就有病入膏肓之像了,你二人素日服侍,怎么连这等事也不放在心上。”丰琉怒道。
“周太医隔天就来问诊,兰姑娘也衣不解带地照料,只说缓缓养着就好了。”荷言赶紧解释。
“兰姑娘,又是兰姑娘,她是你哪门子姑娘,她说一句话就是圣旨吗?不过是一个药房掌柜的女儿,你们还当是活神仙了吗?”
☆、觅真相(下)
荷言荷语见丰琉大怒,再不敢说话,“咚”地就跪了下去。
丰琉转身对跟着他回来的万胜权道:“拿我的帖子去把王太医、章太医、何太医都请来,给太夫人诊脉,另外去把山茶胡同的宜朱,宜青带来,从今后让她们俩伺候太夫人起居。”这就是不信任上房的丫头了。
万胜权赶紧去了。
这时丰锦也赶了来,连商若雯也惨白着脸一道来了。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丰锦一进来就仿佛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回了丰琉。
“大哥,你不知道,慕清兮她……”
“我先问你,娘病得这么重,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不在跟前伺候?”丰琉打断丰锦的诉苦。
丰锦话语一顿,“我,兰姑娘只说娘已经渐好了,若雯她又刚小产,病得厉害,我在锦绣院里……”这简直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丰琉心中大怒,回头再看商若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下厌恶,“既病得这般厉害,又到这里来充什么美人蜡烛?”一个做媳妇的,婆婆病得下不来床,她自己倒是会充柔弱,既然还能走得动路,怎么就不能来上房伺候了。
商若雯一听,脸色更是惨白带青,看着就要软下去,丰锦赶紧扶住商若雯,“大哥……”
“清兮呢?”丰琉根本不看商若雯,盯着后面跟进来的袁嬷嬷。
袁嬷嬷不知怎么的,心里打了个冷颤,想起丰琉素日对清兮的爱护来,有些懊悔怎么就不再等几日,待丰琉回来了再决定国公夫人的去处,“太夫人下令将夫人送去慈恩寺了。”
“慈恩寺?!”丰琉“嚯”地就站了起来,一手拍在炕几上,那几上顿时塌了个手掌印。
“堂堂齐国公夫人,太夫人病在床上行动不得,又没有我首肯,你们就敢把她送到寺里去?”丰琉已经气无可气,只冷笑作声。又回头看了听泉一眼,听泉会意,从旁走了出去。
“大哥,不关她们的事,都是我吩咐人做的,那样心思歹毒的恶妇,根本不配做国公夫人。”丰锦将商若雯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挺身来与丰琉说话。
“她从前害了若雯和我的孩儿不够,这次若雯好不容易再怀上,又是她使坏让若雯流了产,气得娘当时就晕厥了,这样不慈不孝的恶妇你还护着她做什么,我和若雯今日来就是想请大哥主持公道,休了那恶妇。”丰锦恶狠狠地道。
“你就肯定是清兮做的?”丰琉气急了,这时反而冷静了,重新坐下。
“怎么不是她,证据确凿。”丰锦紧握拳头。
丰琉低垂眼睑,他想丰锦必然不至于查不到证据就胡乱指责清兮,何况清兮的确有前科。二房有孕,四房也怀上了,如果说清兮一时糊涂嫉妒,也不无可能。所以每个人都有理由相信这件事是清兮做的无疑。
“她为什么这么做?”丰琉问。
丰锦顿了顿,愤怒的脸色瞬间变了三变,显得有些迟疑和心虚,但见丰琉直直地逼视着他,丰锦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反正这件事府里人都知道了。
“三年前那恶妇害了我和若雯的孩子,大哥你就要把她送到慈恩寺去,如果不是她跪着来求我们,我是绝不会原谅她的,她当时为了留在府里,连绝子汤都肯喝,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还死不悔改。”
“绝子汤?”丰琉眼睛一眯,放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握成了拳头,短短的指甲直陷入了肉里,“你说清兮饮了绝子汤,你才原谅她的?”
难怪每次提到孩子清兮都一脸绝望的样子,他怎么劝她就医,她都只说没希望,他要带她去观音庙求子,她也不肯,因为她早就知道没有希望。
难怪自己说可以过继丰锦的儿子时,清兮的表情那样怪,他本以为她只是小孩儿心性。
丰琉本以为清兮是天生不育,只能算自己今生没子孙福,却不知原来一切都是丰锦做下的。
“你明知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还让她喝绝子汤?”丰琉的声音飘忽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让丰锦心惊。
“都是我的错,是四爷心疼我,才做下那样的决定……”商若雯挣扎着上前解释,眼瞧着她身子不稳,就要往前扑倒。
丰琉厌恶地侧了侧身,丰锦赶紧扶住商若雯,急着解释道:“大哥,我不是针对你,只是那恶妇实在不配成为国公夫人,我只想着她生不了孩子,你自然会休了她,大哥这样的人应该配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我知道当年你是为了娘才娶那恶妇的。”
“我休谁、娶谁,什么时候轮着你来给我做主了?清兮就算当年做错了,你拿她的孩子抵命难道不行,非要绝了她一辈子才满意,就这样你们还有脸每次见了清兮就摆出一副她欠你们良多的表情?”丰琉实在忍不住怒喝,他不愿意把丰锦往最坏处想,但失望透顶是绝对免不了的。
于此,丰琉觉得清兮不过是又害了商若雯流产而已,就算她以后再让商若雯流产一百次,一千次,那都是姓商的活该。
“就算我当年做错了,可她如今又来害若雯,让她饮绝子汤都算是便宜她了。”丰锦红着眼争论。
丰琉的眼睛从丰锦身上,扫到商若雯,再把在场所有人都扫过一遍,声音厌恶冷淡到极点道:“清兮怎么害了她的?”
丰锦正要开口,丰琉却打断他的话,“袁嬷嬷你来说。”
袁嬷嬷原原本本将怎么查到翠竹,牵出翠柳,清兮的陪房赖云昌怎么杀了翠柳,翠竹又是怎么招出来一一道来。
于此丰琉对清兮的诸多猜疑瞬间就消散了。不是他瞧低清兮,就她那直肠子,绝不可能想出要嫁祸给向姨娘那样的主意,要说她直接让人给商若雯下药还可以,就是说她直接领了人去逼商若雯饮药他都能信,可唯独不能信清兮能绕这么大的圈子。
既然不是清兮,自然是另有他人,很快这府里因清兮的失势而得益的人就浮在了丰琉的眼前。
“琳琅和璀璨也跟了清兮去慈恩寺吗?”
丰锦一愣,袁嬷嬷也一阵心虚,终道:“四爷逼问琳琅和璀璨时,两个丫头伤势过重,没挺过去。”
丰琉听了不怒反笑,笑声震天刺耳,“好啊好啊,丰锦你如今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虐杀丫头的事情都做得出了。”
“大哥……”丰锦还想辩称,却听得门口小丫头战战兢兢地道:“太夫人醒了,请国公爷过去。”
丰琉甩了甩袍子,“你一向自作聪明,别最后自作自受,自己害了自己。”
说罢丰琉不再理会丰锦和众人,直接去了上房的西梢间,太夫人正坐起身吃药,见丰琉进来,握住丰琉的手,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清兮,太让我失望了。”
丰琉没吭声,只反握住太夫人的手。
“都怪我,没看出她的心性,逼着你娶了她,实在是对不住你,如今我身子也塌了,只愿能看着你娶个贤德媳妇我才能放心去陪你爹。”太夫人转头对商若兰道:“兰丫头你过来。”
等商若兰走过来,太夫人握了她的手交到丰琉的手心里,“这些日子都是兰丫头照顾我,最是孝顺贤德,从今后愿你二人相辅相守,好好过日子。”说罢,太夫人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又晕厥了过去,仿佛醒过来不过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而已。
二夫人此时赶了来挺着大肚子在上房伺候,“娘,你且放宽心,你病会好的,兰姑娘都说你没有大碍,只需要调养。”
丰锦也赶上来道:“是啊娘,你不用操心这些,兰表妹蕙质兰心,定然会好好照顾大哥的。”
商若兰听大家这样一说,脸红似霞,赶紧缩回手,站了开去。
只丰琉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我要另娶,她出身低贱,父亲身上又背着人命官司,这种人怎么配做齐国公夫人。”
☆、双归雁
商若兰闻言大吃一惊,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明明丰琉从江南回来,还特地送了自己大明春的胭脂,这样的细心难道不是他对自己也有意?
这实乃商若兰自作多情,当初丰琉回府带回胭脂,不过是为了清兮,就顺带给每房都送了一套,也不好单独撇开商若兰,所以也送了她一套,却让她自以为丰琉对她有意。
“大哥……”丰锦也有些吃惊,在他看来商若兰是极好的。
丰琉冷笑,“她是你的小姨子,像四弟妹这种上赶着让表妹给大伯做妾的还真是少见,就算你们不觉得恶心,我都替你们脸红害臊,此话休得再提,更何况害四弟妹流产的人根本就不是清兮,不出半月我定然给你们证据。”
这时万胜权带了太医回来,又领了山茶胡同的宜朱,宜青回来,丰琉吩咐道:“从今日起太夫人由宜朱,宜青伺候,荷言荷语不许再进屋服侍,请兰姑娘回屋休息,等闲不要随便在府里走动,把向氏看管起来。”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丰锦怒目圆瞪。
“带你媳妇回去好好休养,娘这里自有我照管。”丰琉冷淡地看着丰锦。
丰锦见丰琉如此,也不敢再多言,只扶了商若雯回去。
丰琉先在上房等三位太医联合诊了脉,重新开了房子,又让万胜权亲自去抓药,熬药更是除了宜朱、宜青,不许他人动手。
直到晚上,丰琉才抽得出时间,骑马去了慈恩寺,一路心急火燎,数日担忧全化成了疾驰的马蹄声。
丰琉赶到慈恩寺时,听泉赶紧上前,“一时匆忙也没带得丫头来伺候夫人,我只在附近找了几个大娘伺候。”
丰琉点点头,推门进屋,清兮一个人蜷曲在炕上,小脸瘦得几乎要找不见了,丰琉才一靠近,清兮顿时就惊醒了,飞快地从枕下抽出一枚尖尖的金簪,作势就要刺人,丰琉见那金簪上染了血迹,心下一禀,捉住清兮的手腕,柔声道:“清兮,是我。”
清兮此时才清醒过来,待瞧清了是丰琉,那簪子应声落地,也说不出话,只流着眼泪,人一下就软了下去。
丰琉上前搂住清兮,将脸颊贴在她的脸上,“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