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弃公子  第37页

扣。
  这个人却不一样,打的结很别扭。结上加结, 最后还系了死结,又留了两条微微修剪过的长线头,像是……头上伸出的两条须?
  他细细想了想谢明升往日交好的几位世家子,可惜未曾见过他们打结,有几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说不准都未必会打结。
  敌暗我明是最不利的局势,他从小到大都过的太没意思,从未让自己处在这种局势之中,如今骤然如此却还生出几分新鲜刺激的滋味,他不由微挑眉梢,眼里多少盛了些许兴致,衬得眼眸琉璃泛着细碎的光芒,叫人轻易便迷了心窍。
  而靠在窗旁榻上的杜憬可是坐立难安,他突然站起身走到隔着两屋之间的帘子前,一脸烦躁地挥手将平日喜欢的几个弹曲儿的都赶了出去。
  杜憬面色越发阴郁,他捏着手中的折扇狠狠道:“明明就在身边,可查遍了所有就是没有一点痕迹,藏得未免也太深了些。”一想到这人手里握了把柄,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杜憬不由紧皱眉头,“这人明明知道我们设了局,却又只用字条给谢明升就算了事,也不设法帮一帮,莫不是他也想要拿住你的把柄,好将你毁了?”
  那人若是存了这样的心,那确实是拿他没办法,以谢清侧祖父的性子一定会把谢清侧逐出世族。
  被世族离弃的子弟根本不可能有前途可言。
  谢清侧微垂下眼,拿起那串铜钱轻轻晃了晃,层层相叠的铜钱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微抬眼睫,轻描淡写道:“不必上心,他想说的任何话都到不了祖父的耳边。”
  春去秋来一晃两年多,今日是个宜嫁娶的大好日子,丁府的嫡长小姐要出嫁了,那红妆铺了整条街从头都看不到尾,叫人看了都眼红羡慕。
  街上站满了人,掎裳连袂好不热闹,不过在胭脂看来还是没有命薄里写的热闹。
  那时谢明升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娶得又是名满京都的大才女丁楼烟,那被围观的场面简直挤得连条狗都窜不出去。
  现下与那场面相比还是冷清了许多,胭脂不由替他暗暗惋惜了一番,不过他能四肢健全得迎娶丁楼烟已经费了胭脂九牛二虎之力了,旁的还是不要再多求了。
  这两年多以来,胭脂过得可谓是胆战心惊,她和谢清侧不知暗中交过多少回手,回回都是靠命薄夺得先机,否则早不知被弄死了多少回。
  她一想起有一回险些让谢清侧逮到就吓得魂不附体,那次后行事也越加谨慎起来,一直战战兢兢撑到了现在。
  不过这活也着实累人,胭脂一面要防着谢清侧这个心思缜密的时不时设局对付谢明升,一面还要护着谢明升这个白傻甜时不时撞枪口不受伤,中间还夹了个杜憬这么个惯会使阴招的。
  胭脂:“……”
  她还是有点庆幸自己没了在乱葬岗时的本事,否则以她的狗脾气真的会费尽心机得逮到他们三个狠狠按着打,一路从东城街头打到西城街尾……
  这老妈子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她是真的想下地府躲躲风头了,这两年多来她已经是历经了沧桑。他们三个年纪轻轻耗的起,她吃不消啊,她这一世可不可以先挂掉!
  一路敲锣打鼓到了谢府,谢明升执彩球绸带引丁楼烟从花轿里出来,二人进得谢府三叩九拜行了大礼,成了孽缘。
  胭脂在旁扶起丁楼烟,随意扫了一眼四周,谢家的亲朋好友,相熟的不相熟的都到齐了,唯独不见谢清侧。
  她垂下眼心中又升起愧疚之感,今日丁楼烟与谢明升成大礼,他做为谢家子弟本该在场,可他没出现,可见有多不想见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知他心里会有多难受?
  礼成之后晚间又是贺郎酒、闹洞房,一通忙活以后已是夜半。谢明升的丫鬟珠徳儿引着胭脂往早准备好的屋子走。
  眼前这个珠徳儿不是别个普通丫鬟,乃是谢明升的通房丫头,往后是个麻烦的,不过丁楼烟才刚嫁进来,珠徳儿还冒不出头来,是以还不着急解决。
  胭脂在她后头跟着,待快到了房门口,她才开口问道:“谢家有两位公子,刚头一直没瞧见谢二公子,不知他何故不来见大礼?”
  珠徳儿闻言看向胭脂眼里有些许讶异,显然没想到胭脂会问起二公子,谢家的事情哪是下人可以问的,见胭脂又是脸嫩易欺的模样,便摆足了派头道:“这事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该问的,我们只管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才是正经。”
  胭脂见她似有隐情,便微微笑起连敲带打道:“我刚头听人嘴碎道,谢家二公子不喜堂嫂,连成大礼这般大的事情都不出来。如今你又这般说话,看来谢府的人是真的不喜我们家小姐了。”
  珠徳儿以为胭脂说得是真的,这事若是闹起来,可不就怪罪到她头上了,她权衡利弊连忙笑着道出事实,“原不是妹妹想的这样,是二公子惹气了老太爷,老太爷就罚了二公子跪祠堂,明日认人见礼时就出来了,可真不是妹妹听到的那样。”
  胭脂闻言眉心一褶,心道:哪是什么惹气跪祠堂,分明是防着谢清侧闹出乱子。
  这谢老太爷未免太不公平,谢清侧再怎么样也是叫他一声祖父,可他在谢明升与谢清侧二人之间,这心实在偏得太厉害,真是半点道理不讲。
  她伸手轻抚了抚衣裳上的折痕,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好在姐姐说清楚了,否则小姐问起来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珠徳儿闻言打量了眼胭脂,不再说什么,轻轻扯起一笑冲胭脂点点头便走了。
  胭脂站在原地默然不语,跪祠堂啊……谢老太爷让他跪祠堂,还能让他吃饱了再跪不成?
  胭脂拿出放在怀里的桂花糕,谢清侧在信里的日常报备常常会出现今日吃几块甜糕之类的话,胭脂便自己琢磨着学做糕点,因着她喜爱桂花的香味便学做桂花糕了。
  当初他不吃自己买的糖葫芦,让胭脂一直觉得颇为遗憾,便总想找机会补偿他一二。
  这桂花糕原本是做来垫肚子的,可刚头一直忙活根本没时间吃,现下也算派上用场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她怕真就是为老妈子而生的哟,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命……
  
第51章
  谢家虽然日渐衰落可到底是古宅, 望族该有的庄重肃穆一点不少。重门深巷, 尚朴去华, 庭院坐落错综复杂, 曲折幽深, 眼到之处皆可入画。
  谢家家宅之大之广,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胭脂住过的最大的地方也就是乱葬岗, 而谢家大大小小整整有六十六座院落, 只怕要有几十个乱葬岗这般大。
  换而言之, 这谢家大的,就是一条土狗不眠不休地跑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跑得完。
  祠堂一向被凡人视为宗族的兴衰根本,对祠堂的坐落朝向都极为讲究, 谢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尤甚。
  谢家祠堂坐西朝东明堂宽大,飞檐微翘、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其气势磅礴足以使其他家族祠堂望尘莫及。
  谢家祠堂在命薄里出现的次数极多,谢清侧从小可谓是在祠堂跪到大的, 跪祠堂对于谢清侧来说那是家常便饭。
  胭脂研究命薄的时候对谢家祠堂的位置可谓是非常熟悉了,若非如此,她就是找得两腿劈叉也未必找得到这处。
  祠堂里头灯火通明,胭脂一进去便瞧见了跪在先人牌位前的谢清侧, 周围没有一个人他却跪得认认真真的,像是真的在反省什么一般,不得不说这表面功夫做得真是滴水不漏。
  自那日茶章寺别过之后,他便没有再见她一面, 也不知他还认不认得出自己?
  胭脂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祠堂外的风微微拂过她的裙摆,带出了些细微的声响,她才微微欠身道:“奴婢见过二公子。”
  谢清侧闻言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转过头看她,权作没听见一般不去理会她。
  胭脂不由挑了挑眉,要是这两年多他都像这般安分守己的,她何至于每过十来日就要拔几根白发。
  她只得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看了他几眼,正准备开口寒暄寒暄,便听谢清侧淡道:“规矩还是不曾学好,刚来谢府就敢乱跑。”
  胭脂充耳不闻,看着他微微笑起,答非所问道:“公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奴婢这是来给您送些吃食。”
  谢清侧抬眼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一眼,胭脂看着他微微有些发怔,他眼里的不屑是藏得很深,可她还是瞧出了几分。胭脂勉强笑了笑,他这一世是真的有些难伺候,且还……有些不喜自己。
  可再怎么样还是得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要不然下半夜可怎么熬?
  胭脂抬起头打量了眼谢家祠堂,又大又空,就摆这么一排排的木头,实在忒是浪费,不过做谢家的孤魂野鬼倒还挺有福气。
  她从谢清侧面前走过,在他旁边空着的蒲团坐下,拿出包得完好无损的桂花糕,想着递过去可又想着他刚头的那个眼神,他便是爱吃这玩意儿未必会吃。
  胭脂默了片刻,只能哄骗道:“这是小姐做的桂花糕,小姐担心公子跪了这般久,又一日未曾进食,特地便让奴婢送来的。”
  胭脂见他似有松动下来,便打开包着油纸,里头包着一块块香软可口的桂花糕,“公子尝尝看,可甜了。”
  说着又拿了一块递到他嘴前,谢清侧微微敛眉往后一仰避开了送到嘴前的桂花糕。
  谢清侧看着胭脂,冷冷清清的眉眼含着明显的疏离还带了几分警告,胭脂以为他还是不肯吃,正苦恼有什么旁的法子让他自觉吃的时候,他却自己伸出手拿了一块,安安静静吃了起来。
  胭脂拿着糕点还僵在那处,心里说不酸涩是不可能的,他是叶容之时还真没这般冷待过自己,如今这般落差实在有些大,多少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胭脂压下心中的苦意看了他一眼,还是那样的眉眼,这两年多以来都不曾好好看看他,还是一贯的冷清凉薄。
  他垂着眼吃桂花糕的时候,长睫微微垂下显得越发浓密,和上一世一般无二。
  胭脂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笑了,久到连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她伸回了手将那块桂花糕喂到自己嘴里漫不经心的嚼着,又将手上的一包桂花糕塞到他手里。
  他和上一世一样,也爱吃这甜腻腻的玩意儿,胭脂嚼得嘴里的桂花糕,不明白他为何喜欢吃这般甜腻的东西,她觉得这玩意儿甜得过头了,都有些发苦了……
  本就是夜半,胭脂没再说话四周便显得越发寂静了,如此相对实在有些许不自在,胭脂正准备起身走,谢清侧忽道:“进洞房了吧。”他言辞之间虽是疑问却带着肯定。
  胭脂见他平平静静的模样,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想来是很难过的吧?
  胭脂想到此不免有些心疼,她又怕他终究还是像命薄里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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