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了撑伞根本毫无意义,可她还是想替他撑着,“公子,还是等雨停了,奴婢再送您回去吧。”
谢清侧是真的好看,上一世的时候那块胎记都没能盖住他的容色,这样的人站在他身旁,任谁都会有一种‘珠玉在侧,觉吾形秽。’的难言之感。
他的眉眼被雨水润湿,长长睫毛沾着晶莹的水珠子,本来冷冷清清的眉眼被染的氤氤氲氲,好看得让人心颤。
这样的殊色连丁楼烟那样的皮相都未必驾驭的了,胭脂不由心累,弟子面皮长得太巧了,往后也不知该给他找什么模样来相配。
谢清侧垂下眼睫掩住了眼里的神情,眼睫上剔透的水珠子顺着睫毛滑落下,良久,他才淡淡道:“告诉她,想嫁便嫁吧,往后的事还未可知。”他说那么明白,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根本不会放弃丁楼烟,如同命薄里所说的一样。
就连胭脂也不得不承认丁楼烟这样的女子也确实是叫人放不下的,她真的称得上完美无缺。
胭脂抬眼看他微微动了唇可却没吐一个字来,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蹙黛眉,眼里透着几分悲天悯人,她闭上眼叹了口气。
是她不该不信命,他和谢明升之间的命根本就改不了,而她也是注定要与谢清侧……为敌。
胭脂心底一种无可奈何油然而生,其中又参杂了些许酸涩苦楚……
她再怎么逆天改命,也终究是照着命薄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憬:“小娘子胆子真大,这谎撒的,天上捅个窟窿都未必及你这个谎撒得大,我都替你嫌命长~”
丹青手:“我这里有毒药,要吗?”
尤十一:“姑娘,我劝你早点吃了毒药上路吧,不然等他发现了……哎呦~我都不敢想……”
胭脂:“……”
第49章
谢家是百年老宅, 大大小小几十出院子皆透着古朴大方, 这是那些新贵家族金山银山都堆不出来的气韵。
杜憬刚从堂屋会过谢老太爷, 现下正让小厮带着去找谢清侧, 他平日里不会常来谢府, 他身份使然即使是想随意些,谢府也不可能随意待他。
小厮引着他到谢清侧的书房, 杜憬挥手让他退下了, 站着静待了一会儿功夫, 谢揽才扶着容色苍白的谢清侧进来。
谢清侧刚一坐下, 杜憬上前几步端详片刻,才直起身子一手摇着折扇,一边稀奇道:“我原以为你是装病, 没想到还真病了这么久,你这莫不是撞了邪。”
谢清侧还未说话, 谢揽就在一旁抽咽起来,“都是那日淋了这么久的雨, 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又不认得路,要不是小的去找,只怕公子就要丢了……”谢揽说到最后,竟然极为难过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副险些把自家公子弄丢的后怕模样。
谢清侧:“……”
杜憬:“……”
谢清侧手掩在嘴边轻咳一声,才道:“去沏茶。”
谢揽闻言忙应声又抽抽搭搭地跑去沏茶了。
杜憬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揽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小揽还是这么爱哭哭啼啼的,你这儿怎么也没给他淹了?”
谢清侧闭上眼按了按额角, 淡淡道:“也差不离了。”
杜憬收了折扇握在手里,一撩衣摆扶案坐下,见他还是病容苍白的模样,不由凝重道:“你一病这么多时日,秋闱又近在眼前,这可如何是好?”
谢清侧睁开眼微微敛起好看的眉,浅声叹道:“耽误了这么多时日未曾温书,秋闱人才济济,我已无太大把握。”
杜憬闻言也是眉间一褶,沉重道:“可错过这次又得再等三年,若是让谢明升先出头哪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谢清侧默然不语,眼神淡淡更透出几分凉薄,他冷冷清清的好模样根本瞧不出里头还暗藏了几分阴鸷。
杜憬见状心下会意,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又道:“可你和谢明升闹成这样,他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谢老太爷第一个就会怀疑你,若是查出了些什么,直接将你逐出世族都是有可能的,这般太冒险了……”
门外有了响动,谢揽端着茶盘进来又将茶具一一摆在案上,谢清侧伸出手端起茶壶,垂眼沏了一杯清茶才抬起清清冷冷的眼,淡道:“那便叫他自己出岔子。”茶水腾起了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叫人分不清那是谢清侧还是另外那个人。
他沏茶的神情姿态和那个人一般无二,那么他骨子里是不是也如上一世一样藏了无可救药的苦毒……
胭脂端着一盆清水往丁楼烟屋里去,走到院落外头的树下,上头落下几片泛黄叶儿,一片小叶儿在眼前微微落下,打着回旋轻轻落在水盆里,浮在清水上泛起微微波澜,显出几分冷清凉意。
今日十月初九,是丁楼烟的及笄之礼,也就是说已经过了秋闱,而谢明升也错过了这场本该大放光彩的机会。
按命薄来说他会在这次秋闱名列第一夺得解元。而后在来年二月春闱夺会元,同年三月初一殿试得状元。三元及第,成为今朝第一人。
而这样三元及第的人自开科举以来笼统不过两人,其中一人和胭脂差不了几岁,如今骨头都化成了灰中灰;而另一人便是谢家大公子谢明升。
天子惜才,更何况是这样三元及第的人中龙凤,因着谢明升他也存了让谢家起来的心思,毕竟谢家的根深叶茂是别的世家比不上的,影响力也是举足轻重,若是能将谢明升收为己用,那在朝堂上便用了得用的帮手。
如今谢老太爷年事已高,天子也已能掌控大局,他又看重谢明升的才识,便更不介意因为谢明升多扶谢家一把。
谢明升少年出世,使天下文人震惊之余又无不羡妒佩服,这般才能运气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来,更何况是年纪轻轻就如此大才,以后仕途根本无法估量。
谢家因谢明升重入世家名门之列,重回众人视线,连着谢家之前那茶余饭后的笑柄也无人再提,那些与状元郎相比根本提之无味。
状元郎才貌双全且还出身名门,这样的人放在何处不是让人津津乐道的话头,又哪会在意早已嚼烂的‘冷菜剩饭’。
胭脂看着都羡慕嫉妒得直抽眼皮,龙王这个暴发户可以再浮夸些,他是不是把海里捞的奇珍异宝都堆在命薄司了,这命薄写的……啧啧啧……出生名门的世家子、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天子看重的大门生……
这哪是来渡劫的,分明是来耀武扬威的,若是让乱葬岗那群间歇性丧心病狂的知道,还不得来个天下大乱才罢休。
只不过路本来是都铺好了的,可惜中途出了岔子。
谢明升他错过了这次秋闱,在去贡院的路上为了避让一个突然从角落窜出来的小乞儿,从马上跌落了下来昏迷不醒,待醒来时已然错过了秋闱的第一场试。
谢老太爷气得险些晕厥过去,那乞儿年纪极小,问什么都懵懵懂懂,他当时只是瞧见了街边有人将啃剩的鸡腿扔在地上,他便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抢地上的鸡腿了,并没有注意旁的,模样也很是无辜可怜。
然谢老太爷爱孙心切,盛怒之下要拿了那小乞儿送去官府。
谢明升阻止了,他心中虽有不甘可也是注定,这早不早晚不晚得偏偏是那个时候窜出来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送了官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等三年,更何况这乞儿进了官府哪里还有活头?
多少一条命,只能算了。
事情传来丁府,丁善群极为惋惜,可也只能叹道世事无常。
可这事究竟如何胭脂是心里清楚,命薄里也确有这么一出,是……谢清侧设的局。
命薄里谢清侧本要与谢明升一道参加秋闱,他才学平庸比不过谢明升,却又因为丁楼烟不想输的太过难看,是以使了手段害他。
他找了几个互不相识的人每每在谢明升必经之路扔吃食,让小乞儿习惯性地以为待在那处等着就一定会有吃的。
待到谢明升经过时便扔下,小乞儿眼里只有吃食,一见便条件反射冲到街对面,那时机扣不多不少正正好,叫人只以为是偶然。
这利用的就是谢明升心地良善,见了乞儿第一反应必会避让,哪怕伤了自己也不会枉害旁人性命。
命薄里是因为有杜憬护得周全,谢明升才没出什么事,现下没了杜憬,胭脂只能自己来。
她本是可以及时赶到的,却被刘嬷嬷教训而拖住了脚,到了那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连场子都收得差不多了。
胭脂想到此就险些气背过去,她早早就找人递了字条给谢明升,让他不要骑马去贡院,也亲眼确认他的贴身小厮拿了字条,怎么还会如此不小心!
谢明升的脑子莫不是给榔头劈过,都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了,还能给她骑马,就这么爱骑马?那他还要那双腿干嘛,改日她找个机会给他砍断了好了~
只是这头胭脂在心里连骂了谢明升三天三夜,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字条早早就落在了谢清侧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老太爷:“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断吾孙三元及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艹你大爷啊啊啊啊啊啊啊!”
丹青手:“……老太爷,您能否稍微注意一下您的画风……这样我很难办……”
ps
丹青手:“你们又在底下偷偷摸摸哄我剧透……我……我一定要死死忍住……哈哈哈
哎呦~我的假期快没了,心好痛……”
谢老太爷:“吾孙的三元及第啊啊啊啊啊啊啊,fuck fuck fuck ……”
丹青手:“……”
第50章
临街的窗子大开着, 里头清脆悦耳的唱曲儿声荡到了长街上在空中打旋儿, 外头熙熙攘攘的人声传到了屋里, 热闹又不吵闹, 喧闹得刚刚好。
谢清侧坐在案前拿着手中的字条, 手指在上头微微摩挲着,纸上只写一句话, ‘八月初九万不可骑马。’
纸条上头的字歪歪扭扭, 如垂髫小儿写得一般, 显然是为了遮掩自己原来的笔迹。
送字条的人是个瞎子, 他说给他字条的人是位过路行人,说是被一位姑娘突然拦住,让他将这字条托给自己送给谢府大公子谢明升, 还给了自己三串铜钱作为酬谢。
瞎子看不见行人是什么模样,加之京都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 想要找这么个人根本如同大海捞针。
暗处这人实在太过谨慎,只怕就连那位姑娘都是随处找来的。
这谢清侧可真是高估了胭脂, 她能找两个都已经是极限,若不是怕事情发生后被当做妖物,她都想冲到谢明升面前直说,她实在是个懒得折腾的阴物。
他微侧着头看着桌上的三串铜钱, 伸出手将之拿起来回翻看了一遍,这线打的结很是特别,常人打结都会留个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