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暗通了一个小幺子,传递了一些助兴之物进来,凭那些魅惑之物,把太爷笼络在书房好几天。”白竹就是老国公书房里的侍墨丫鬟,是老国公的通房大丫鬟,是被虞氏捅死的那个丫鬟。
乔氏赫然而怒道:“什么,你是说白竹擅用了助兴之物?”
床事上一些助情助性之物,本来就是男女欢情的乐趣之一,而且老国公这样一大把年纪,即使自诩风流,也不可能雄风不减,适当用一用,在无伤身体的情况下,本身无碍。当然,那些东西,只有老国公有权做主动用,别说一个通房大丫鬟,就是虞氏,也不能擅自启用。擅用,对于一个姬妾来说,是什么样的罪过,用得不好,就是谋害夫主之罪。多少男人,就是沉迷此物,成了瘾收不住,而死于马上风的。
“咳咳!”梅氏尴尬的道:“说是擅用,也太抬举了白竹,太爷精明一世,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魅惑住。只是这件事,白竹起个开头,太爷他老人家,一时……一时贪欢……”
乔氏瞠目骂道:“这也该拖出去立刻打死!这样一个没调教的丫鬟,只顾自己一时受用,眼里看得见什么。父亲性子又刚强,用了这些东西,越发的弄性……嫂子你刚刚说这些东西还是外头得的,暗中传递进来的?外面的便宜货哪有好的,都是使人一时痛快,再不管死活的。”
“就是这个意思。”梅氏赶紧道:“老爷原来还说,白竹服侍了太爷几年,这么走了可惜了,得补偿她家一千两银子,还要赏白竹身后的体面。后来,就是那天虞氏遣走之后,太爷身体就不爽利,原当是被虞氏气了,还是老爷多了个心眼,才知道是白竹造的孽。现在白竹一家并暗通白竹的那一家,都撵出了府去,那个小幺子,老爷也打死了。”
“如此大事,大嫂怎么不使人来与我说一声!”乔氏疾言道:“父亲病了我也不知道,不是置我于不孝之地了!”
梅氏解释道:“老爷也是过后几天才知道,待老爷查明的原委,太爷已经无恙了,且这个事,太爷也不想宣扬出去,这不,小妹你几次来家,太爷也不出来相见,就是这个意思了。只是现在,太爷身体好了,心里存了疙瘩。”
‘疙瘩’两字,梅氏说得耐人寻味。
乔氏冷静下来静默半晌,悲叹道:“父亲老了!”
老国公之前对自己的身体是很自信的,或者说是盲目的坚信,纵欲几天之后,才感受到现实的残酷――英雄白发!
梅氏看乔氏一点即透,亦是悲愁道:“所以这些天,老爷别说小妹你们,就是家里守着的儿孙,太爷也不见。老爷忖度太爷的心意,想着这个七十大寿,还是不办的好,太爷正为了这个不自在,我们大操大办起来,不是敲锣打鼓的提醒着,太爷已经七十高寿了,太爷心里正发憷呢!”
乔氏犹豫道:“谁家老祖宗整寿,不是请了远近亲友来,热热闹闹的祝贺,现在大哥当家,若是大哥大嫂打算这样含糊过去,外头不知道原委的,怎么看大哥大嫂呢?”
梅氏今天登门,就是来说明原委的,不过,现在只能表孝心,道:“外人怎么看,我们也顾不着了,我们只一心孝顺太爷,只要太爷顺心和乐,我们晚辈受些委屈,该受的就受了,七十大寿,谁家没办过筵席,我们不办,是不想往太爷心窝子里戳嘛!老爷说了,我们不能图那个花哨的虚名,有孝敬之心,也要敬到太爷的心坎上去,才是真心的孝敬。”
乔氏附和道:“大嫂说得是,倒是我着相了。”
“别人我们顾不上,像小妹这样的,就得说通了,好歹体谅我们些。”梅氏微露笑容道:“寿宴是不办了,太爷那里,还是缺了一个妥当的人。太爷现在屋里的人,都不成体统,我当儿媳妇的,也不能分心到太爷屋里,若是再找一个,现找的,也不能立刻用上,且能不能找到这个人还两说呢。老爷和我想着,不如把虞氏接回来,虞氏这些年伺候在太爷身边,也还是心细的,我们没有想到的,她帮着顾一顾。就说这一回的事,老爷和我没发觉的,她先发作了,虽然行事越礼了,可总比那些不吭一声的人好。”
乔氏思量道:“虞氏,也太张扬了些!”
梅氏无所谓的道:“所以还是那句话,孝敬,要敬到太爷的心坎上,只要太爷自在了,我们受些委屈没什么。太爷还没有说出来,我们当子女的,想在前头把事办好了,才是真孝敬。太爷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个意思,还是希望虞氏能回转。”
乔氏迟疑道:“虞氏还能讨父亲欢心?她可是父亲赶出来的,别估错了意儿,再惹父亲不快。”
“那天虞氏那么鲁莽的行事,外头知道的人,都说虞氏张狂,太爷也确实动了大气,可是,即使如此,太爷怒得砸了半个书房,也没有动虞氏一下,只是吵了几句嘴,不想见她而已。”梅氏含笑道:“我看着,有虞氏那么一个人在,太爷才显得年轻些,什么人爱吵架拌嘴的,年轻人才有那样的兴致!”
乔氏想到自身,早些年和夏文衍是经常争执,现在,不是无可挑剔了,是懒得吵了,谈谈的无力之感,吵着也没有意思,细想想,还不如早年,怀着一丝期待,因此一笑置之道:“嫂子说得那样有理,父亲也是大哥奉养,只要你们能容下虞氏,随你们做主就是。”
梅氏垂头,用成窑浮纹的茶盖子拂着茶沫子,道:“几天前,我已经使唤人去请过她了,只是,想来那天她确实受了些委屈,不肯轻易回来。既然太爷身边要有那么一个人,做个总览的样子来,我看不如还是她了。她的脾气性格就那样了,家里又不是供不起,难得的是,太爷眼里有她,只要太爷晚年能愉悦些,关起门来过日子,凭她在太爷屋里怎么闹吧,她既是那样的出身,又生不了孩子,一个姨娘就是顶天了。服侍太爷的人,虽然她年轻又张狂些,我想着,为了太爷,就给她点尊敬,过去请她一请。我又想着,小妹是女儿,总比我这个儿媳妇得体些,不如小妹陪我走一走。”
虞氏今天才二十六岁,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看着还似未满双十的年华,这么年轻的姨娘,家里男主人,男仆从都要避着些,所以,只能女眷出面,梅氏觉得,既然要放下架子,就把架子放到底,也不把这件事情推给儿媳妇。再者,梅氏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也和乔氏一样有一点点迟疑,十拿九稳,还不是少算了一拿,所以邀乔氏同去,女儿总比儿媳妇贴心些。
老国公屋里的人,说小了,是他一个人的事,说大了就是整个乔家的事。虞氏只是姨娘,要是老国公空了下来,看上了一个稍微能过得去一些的女人,要娶她当继室,乔府里外的人怎么办,虽然这个可能性是微小的,还是有这个可能,乔府上下,愿意老国公多纳几个姨娘,也不想看到他多娶一房夫人,给乔家每个人找一个需要敬奉的老夫人。而防备更多的,是白竹那样没有分寸的狐媚子,若老国公身体损伤,就是乔家不可估量的损失了,这个损失,是每个人精神上的,也是实际利益上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国公这么个老宝贝,当然要小心翼翼的供着。
乔氏浅浅笑道:“嫂子有这样的心胸,以孝顺父亲为先,我也不敢落下太多,还要谢谢嫂子,给我一个尽心的机会,只不知虞氏现在何处?我们这么过去?”
一个公夫人,一个侯夫人,要摆出什么排场来接一个姨娘?还真是要低三下四的请一个姨娘?
“哎,小妹这么说话,我真是无地自容了,太爷一向紧疼着小妹,小妹做女儿,出嫁了也是娇客,比我在乔家还从容些,因此,我怕兜不住,才找你来担一担。”梅氏说得毫不藏私,道:“虞氏现住在江米巷的宅子里,那处宅子是早年太爷买给她的。我想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了,你和我坐了一车去,你只带着两个近身服侍的人就够了,外面的护卫之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到了江米巷,不用我们再多说什么,只我们这样的身份,虞氏也不该拿乔了,现在走,正好入夜回程,事儿就成了!”
☆、第五十章 轻蔑
乔家老国公的姨娘,被接回去的事,和她被逐出来一样,又被议论了一回,上位的人只是一哂而笑,下面的人,多是赞乔家的宽容,兼羡慕虞氏的好福气,一个姨娘当到她那个份上,也知足了。
二月底是老国公的七十大寿,夏尔钏觉得乔氏都让自己正式拜见了淇国公夫人,去乔家拜寿也是有可能的,又来鼓舞了夏语澹一回。一个正月,乔氏都没有让两个庶女见外姓的亲戚,去乔家拜寿?夏语澹倒是真想去见识一番,可决定权捏在乔氏手里,多想也是无意的,只能等着,等了几天,就知道这个事黄了,乔家请了命理师算了老国公的运势,结论就是七十大寿不宜大肆操办,乔家严格执行,对内不摆筵席,对外不散布施,别说夏尔钏夏语澹两个,寿日当天夏家其他人也没有去乔府,寿日之后,老国公带着虞氏去了咸平府。咸平府是乔家的祖籍,在燕京的东北角,距燕京七百里。
日子一天天的过,居养体,移养气,一年时间,夏语澹就成为了一个在言行上,让外人挑不出错的侯门庶女,两个礼仪师傅,许曲两位嬷嬷也正式退回了乔氏处。不学礼仪的夏语澹,一天就是吃吃睡睡,做做针线,和丫鬟们猜枚玩棋子,早晚读一读《女则》,《孝经》这种很教条的书,因此字又认识了几个,只是不大通,不能写诗填词,夏语澹前世也不会,这一世也没有那个功能,倒是夏尔彤,五言七律,都能做得。
一天午后,夏语澹在窗口的炕上绣帕子,听到窗外道:“五姑娘在屋子没有,可歇下了?”是香岚的声音。
夏语澹闻听道:“我在这里呢,你进来。”
香岚听了,绕到堂屋过来,夏语澹让香岚在炕上坐了,又让她自己倒茶吃。虽然香岚就是欢姐,和夏语澹情分不同,但香岚在夏家就是奴仆,和屋里小桥他们是一样的人,夏语澹也不能把她当正经客儿待,让小桥她们来伺候她。随意她来了,都是让她自便。
香岚倒了炕桌上的水来喝着,道:“五姑娘,我还得麻烦你一件事,上回你描的一个汗巾样子,一个鞋样子做了出来,八少爷很喜欢,现在鞋子已经穿在脚上了,八少爷说了,若六妹妹空闲着,再给他描几个,汗巾样子,鞋样子,不拘什么都可以。”
“我天天空闲着,现在就能描,只是样子这么多,什么都描哪儿描得过来,且八哥哥身边也不缺这样的人,不过看着我是妹妹,才瞧着我的东西说一声好罢了。”夏语澹收着针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