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张嬷嬷不禁暗想,大奶奶虽不大说话,到底是嫡亲母女,总有些相似之处。
谢莫如亦是微微诧异,她与母亲口味相似,这倒不奇怪,她们母女向来一张桌用饭,或者是神秘的血缘作祟,的确是有许多东西,她喜欢,方氏也喜欢。方氏极少说话,母女两个更不可能在饮食上有什么交流,不过,喜欢的菜色上,方氏会多动两筷子,谢莫如话少,却擅观察,自然发现,呵,这菜我喜欢,母亲也喜欢。
山菌鸡丝汤并不是什么难得的汤羹,以往也不是没吃过,却是没见母亲回过碗的。今日母亲竟然回碗,若不是此汤味道格外合口,就是母亲心情不错。
谢莫如低头细尝一口,她这院的厨子是使老的,不可能做出第二种味道,自是以前什么味儿,现在还是什么味儿。那么,就是母亲心情好了。
谢莫如垂眼一笑,她不知道母亲因何心情好,不过,母亲高兴就好。
用过午饭,谢莫如在院里遛达两圈,便回房午歇了。
谢莫如的生活依旧惬意,谢莫忧却颇多不满意之处,她与宁姨娘道,“如今丫环婆子都听大姐姐的。”以往素馨等人的眼里何尝有过谢莫如,现下素馨在谢莫如面前是小心之后再小心,生怕哪里得罪谢莫如的小心翼翼,倒将她这个二姑娘排后了。谢莫忧不是傻瓜,今日素馨奉命去华章堂请她与谢莫如,不待谢莫如起身,素馨竟不敢动,谢莫忧心机浅些,也看出来这些丫环婆子是怕了谢莫如。
宁姨娘耐心的听完女儿说完今日之事,道,“这是素馨懂规矩,你祖母命她去请你们姐妹,难不成她先与你过去,让莫如跟在后头,这成什么样子?以往你们年纪小还没什么,日后都是大姑娘了,就得注意这个。姐妹两个一道过去,显得亲热,你非一先一后,不是明摆着姐妹不合吗?”
谢莫忧见母亲只是说她,不满的撅一撅嘴,宁姨娘抚摸着女儿的秀发,道,“我说过,你不用跟她比,这才好了几天,怎地又毛躁了?”
谢莫忧道,“我哪里毛躁了,是她总磨磨蹭蹭的叫别人等。”
“快一些慢一些有什么打紧。”
“等她一等是没什么要紧,我也不至于计较这个。”谢莫如绞着手中丝帕,“只是如今丫环婆子已对她另眼相待,再多上几回,这些人眼里哪儿还有咱们母女。”
宁姨娘笑,“一点小事儿,你倒这样留心。你也想一想,你兄弟们还在呢,阿兰阿玉阿芝是你亲兄弟,你父亲就他们三个儿子。下人仆婢,哪个不是眼明心亮,他们眼里怎会没你呢?素馨不过是不想得罪莫如罢了,你也晓得莫如那个脾气,好不好就要给人难堪。她不好服侍,丫环婆子自要小心些。”儿子是她生的,以后谢家终是她儿子的,又有何计较之处。
谢莫忧哼一声,先前从未放在眼中的人,忽然之间成为人们眼中的焦点。她们共在一处,下人总会先考虑谢莫如的想法,这可不是好开端。母亲不让她计较,如何能不计较?现在还是下人,将来会不会有一日,祖母父亲眼里也只谢莫如一人?宁姨娘自玉瓶中抽出一枝盛开的牡丹在手中把玩,道,“莫忧,以往丫环婆子跟红顶白,觉着莫如不大说话,便怠慢她。如今看她有些脾气,遂打叠起精神服侍。莫如姓谢,是你的姐姐,按理,丫环婆子怎么服侍你,自然该怎么服侍她。莫如不过得到她应有的待遇,你有何可恼之处?”
谢莫忧终于给她娘劝的舒缓了神色。
“今天你们随你祖母出去接旨,她站的地方,肯定也比你离你祖母更近些吧。”宁姨娘叹,“你要总是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谢莫忧脸上微红,嚅嚅道,“我只是不想输给她。”
宁姨娘笑,“你这样好胜的性子,倒像我年少的时候。”
看母亲并没有责怪之意,谢莫忧伏在母亲怀里,撒娇,“我是娘你生的,自然是像的。”
宁姨娘无奈,点拨女儿,“我说过,你有你的好处。”
谢莫忧道,“我当然知道祖母、父亲更喜欢我,二叔虽对我好,不过他现在跟大姐姐更好,总是处处照应大姐姐。”
宁姨娘笑,“你二叔是男人,这眼瞅就要成亲,以后做官当差,在家的时间能有多少。再说,你们都是你二叔的侄女,你二叔的性子,对谁都好。”
“你呀,知道长辈们疼你,还不算糊涂,只是你也渐渐大了,不比小时候,长大了,便要更加懂事,愈发孝顺长辈才好。你祖母每天都要忙于家事,你祖父父亲要忙朝廷的差使,就是你二叔,也要正经做官了。你每天除了跟着纪先生上课,也该学着留心别个事。”谢莫如是什么重要人物吗?何必在她身上费心思,只要女儿讨得长辈欢心,以后有了好前程,如今的这些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谢莫如再好,她外家是罪臣,以后便是嫁人,难道不倚靠娘家?她既要倚仗娘家,便有低头的那一日。宁姨娘素有耐心。
谢莫忧本就不笨,由宁姨娘一指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素来会讨人欢心的,如今隔三差五的,不是做双袜子缝条腰带,就是去厨下弄个点心,家里长辈她孝敬到了,就是几个弟弟也时常能吃到姐姐做的糕点。
当然,这里要说一声,谢家这般门第,女红什么的家里姑娘们还是要学的,至于厨事,略懂一些,知道做法,会指挥着下人做,也就算会了。绝对不是姑娘亲去厨房洗手做羹汤啥的。
谢莫忧这般玲珑聪颖,长辈们只有更疼她的,便是谢太太都因喜谢莫忧的孝心,将随身带了多年的一块玉赏了她。谢莫忧自此开了窍,更加孝顺不提。
谢莫如依旧过她的日子,倒是张嬷嬷心里焦的跟什么似的,私下跟谢莫如商量,要不要也做些东西孝敬长辈啥的,总不能好儿都被谢莫忧抢先占了去。谢莫如笑笑,“嬷嬷急什么,咱们自来是这样过日子的,并没什么不好。”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做出来,效果与结果都是不一样的。谢莫忧去献殷勤,谢太太赞一声孝顺。倘换了她做同样的事,谢太太得先琢磨她是不是有什么别个意思了。万一再给个没脸,再叫人送一回衣料首饰,岂不无趣。
谢莫如乐得清静,她本身性子偏冷,真叫她学谢莫忧那一套,她也做不来。不过,谢莫忧能在这些事上下功夫,谢莫如颇是刮目相看,宁姨娘不愧是多吃了十几年的盐,较之谢莫忧,高明的多。
宁姨娘与谢太太商量,“咱家姑娘都大了,这回二叔生辰,二叔不打算大办,家里也要摆两席酒的。自家人摆酒,倒不必像大宴席似的讲究,事情也简单。倒不如让她们姐妹商量着安排,一则是她们的孝心,二则姑娘大了,总要学着管家理事。”
谢太太笑,“也好。”
☆、第14章 谢太太的烦恼
谢莫如用过早饭去松柏院请安时,听谢太太说了让她与谢莫忧筹备谢柏生辰宴的事。
谢太太笑,“你们渐渐长大,听纪先生说,功课都学的很好。女孩子家,念些书自然好,腹有诗书气自华么。读书,也能明理。不过,你们大了,管家理事也得懂。你二叔生辰,咱们自家人摆两席酒,算是个小小家宴。你们姐妹商量着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李青媳妇,她也是管事多年的老人了。倘有什么难事,同我直接说就是。”
谢莫如谢莫忧起身应了。
谢太太对李青媳妇道,“莫如莫忧是头一回管事,你多帮衬。”
李青媳妇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眉眼自不能与谢太太相比,也带着几分水秀,说来这位媳妇以前还是谢太太身边服侍过的大丫环,年岁大了嫁了府中管事,嫁人后不能在谢太太身边近身服侍,不过她十分得力,谢太太颇多倚重,如今依旧管着府里一摊子事儿。闻此言忙上前给两姐妹施礼,道,“两位姑娘只管吩咐,奴婢不敢不尽心。”
宁姨娘管家时没少同李青媳妇打交道,谢莫忧与她是熟的,笑的很是客气,“那就请李嫂子多关照了。”这些管事媳妇,甭看是下人,可平日里她娘都会客气些的。
李青媳妇笑,“都是奴婢的本分。两位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准备咱们二爷生辰宴的事,我过来听差谴。”
谢莫忧挺想谢太太先给她们拿个主意,可谢太太没说话,谢莫忧也挺想先开口,却不好当谢莫如不存在,只得瞧了谢莫如一眼,谢莫如方道,“二叔的生辰还有十来天,因是家宴,想来并不繁琐,倒不必耽搁功课,下午放学找个清静地方商量就是。你既是太太倚重的人,想来是个能办事的。先把去岁二叔生辰的菜色果品的记录单子找出来,再想一想,今年在哪里摆席,用哪个厨房哪个厨子,桌椅板凳食箸器具都用哪些,介时哪些丫环服侍,丫环们穿什么戴什么显得喜庆妥帖。这些,咱们一并商量着尽早定了,再安排采买。”
李青媳妇顿时心下一凛,忙道,“是,姑娘吩咐,奴婢都记下了。”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唉哟,别人只说大姑娘脾气大,真是话只说了一半,人家脾气大,本事也不小啊。如今宁姨娘管事,她虽是想偏着谢莫忧一些,可明摆着大姑娘更怠慢不得啊。这位平日里话不多,可乍一说话你就得明白,这是位明白人,她心里桩桩件件都有数。你怠慢她,凭这位大姑娘的脾气,谢莫忧的面子她都不给,李青媳妇可不想找不自在。
人啊,都是柿子挑了软的捏。
如今一见这位不是属柿子的,李青媳妇又不是找死的性子,自然恭敬。
因是乍然刚听到谢太太让她们办谢二叔生辰宴的事,一时之间,谢莫如只想得到这些,说完之后,谢莫如对谢莫忧道,“二妹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谢莫忧倒是早知道她娘提议让她与谢莫如筹办家宴之事,她心里也早有腹稿,只是如今都给谢莫如这家伙说了去,她还要补充什么啊!倘不是极力克制,谢莫忧的脸得青了,谢莫忧僵硬的保持涵养,“也就是大姐姐说的这些了,倒是大姐姐觉着,咱们在哪里理事好?”
谢莫如道,“这个我不熟,你说呢?”
谢莫忧心下不忿又叫谢莫如抢了风头,头脑一热便道,“不如就去牡丹院。”
这种主意,谢莫如不做评价,直接驳了去,“牡丹院不甚清静,李嫂子给我说个清静地方。”
谢莫忧牙都要咬碎了:牡丹院哪里不清静了!
李青媳妇不想得罪谢莫如,她也绝不想得罪谢莫忧啊,谢莫如把这烫手山芋往她这儿一扔,李青媳妇在府里服侍多年,这回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