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  第53页


  “找你玩会儿。”燕七就道。
  “玩什么?”燕九少爷问。
  “玩一个叫‘聊会儿天’的游戏?”燕七道。
  “没心情。”燕九少爷转头往屋里走,发现他姐果然厚着脸皮跟了进来。
  “想什么呢,跟我说说。”燕七坐到靠窗根儿的炕上,炕桌上放着个纱制的桌屏,绣了两个卡通脸的包子:(﹀_﹀\")(- -),左边那个身上绣了个“九”字,右边那个绣了个“七”字,是燕七某年送燕九少爷的生辰礼物。
  燕九少爷却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走到另一边窗前的几案后坐下,拿了本书开始翻看。燕七歪着头看了他一阵,而后和他道:“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东西么?”
  燕九少爷好似没听见一般,仍然在那里翻书,燕七也没打算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最喜欢吃松子,特别喜欢吃,假若桌子上放着那么一碟,我就总想伸手去抓几个吃。且我也知道你并不爱吃这个,哪怕是塞到你的手里你也会扔掉或是放回去。”
  说至此处,见燕九少爷停下了翻书的手,望着窗外初升的月亮似有所思。
  燕七靠在引枕上,继续说道:“所以就是这样咯,不喜欢的,别人硬塞给你,你也不会要;真想要的,只要眼睛看得见,就会想法子拿在手里,旁人拦也拦不住。”
  “他会是哪一种?”燕九少爷终于开口了,慢吞吞的,偏着脸,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
  对于他的父亲燕二老爷,燕九少爷和燕七一样全无印象,或许有着本能的对长辈的尊重,但说有多亲近,却是勉强。
  “不知道。”燕七如实道。
  “如果他伸手接了呢?”燕九少爷慢慢地问。
  “我说了,如果他喜欢这个,谁也拦不住。”燕七的语气意外地冷淡。
  “娘怎么办?”燕九少爷终于表现出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担心与脆弱。
  燕七也是罕见地叹了一声:“娘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是我,丈夫当真伸手接了那小妾,我会去丢个铜钱看一看。”
  “丢铜钱做什么?”燕九少爷问。
  “正面代表丈夫,反面代表小妾,丢个铜钱,哪一面朝上,就杀掉哪一个。”燕七的语气就像在说“哪一个包子大就吃掉哪一个”一般,末了还补了一句,“如果铜钱立住,就两个一起杀。”
  “……”燕九少爷丢下手中的书,起身向着这厢走过来,“你太凶残了,我为我将来的姐夫表示由衷的同情。然而杀了他们你也要偿命,并不划算。”
  “我做得隐蔽点就是了。”燕七道。
  “怎么隐蔽?”燕九少爷问。
  “杀了他们之后我就隐蔽起来。”燕七道。
  “……”
  被燕七逗了两句,燕九少爷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坐到炕桌的另一边,从身后的乌漆戗金腊梅纹炕头柜里取出个黑漆螺钿圆盒来,把盒子往炕桌上一放,用下巴示意他姐:“打开。”
  燕七把盒盖揭开,见里面黄澄澄圆溜溜地码着一盒子小点心,奶蛋香扑鼻而来,燕七的一只手就伸了进去:“蛋奶甘露酥?你还藏着这个。”
  燕九少爷支起下巴:“其实你最爱吃的不仅仅是松子吧。”
  “好吧,其实没有什么不是我最爱吃的。”燕七已经开吃了。
  燕九少爷就有种投喂家养宠物成功的即视感。
  补充了几块饭后点心,燕九少爷看着他姐起身,盖上盒盖,抱在手里,然后就要往外走,这是连吃带拿,如此地理直气壮。
  “虽然拦不住,”他姐迈出房门之前转回头来对他说,“但总可以给娘去个信提前招呼一下,信到的总比人快。”
  燕九少爷也有这样的打算,送了他姐出门后就坐到了书案前铺纸蘸墨,然而提着笔盯了纸半晌,落下去的却只有三个字:宋秋盈。
  宋秋盈,是燕三太太的闺名。
  燕七抱着食盒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屋也坐到了书案前,陈八落留了作业,无非也就是些抄抄写写的东西,用了半个时辰完成,燕七就又抽出张杏笺来,让烹云取了块泛着绿的墨过来磨,这墨是崔晞送她的,写出来的字也是墨绿色,衬着杏黄色的纸很是好看。
  她也得给燕二太太去封信才是,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种事,怎么也得她来帮着自家老妈分忧解难,虽然她对这事也没有什么经验。
  写什么好呢?“老妈,你妯娌闲得蛋疼给你使坏,想要给我爸身边塞小妾呢,你小心着点啊,不行就直接弄死在边疆吧,反正那边地广人稀,弄死了直接往沙漠里一埋,多省事。”
  燕七很想这么简单粗暴地写过去,可她这位便宜妈虽说是武将世家的闺女,但没学过武啊,空有一腔千里寻夫之勇,却没有信手杀人之胆……当然,这胆一般人都没有好吧。
  燕七一直琢磨信的内容直到煮雨来催着洗漱就寝,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找责任人说事——燕二老爷,她爹。她这个传说中的爹这么些年从来没有给她姐弟俩寄回来过只字片言,要说的话都由燕二太太在信中代劳了,而燕七姐弟俩也没有直接给他寄过信,想问的想说的也都只写在给燕二太太的信里,燕七觉得这个人有点像传统的古代家长,不苟言笑,刻板守制,与孩子之间总保持着不允逾越的距离感。
  这是燕七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换了白纸黑墨,只有几个字:我不希望你纳妾。
  简单粗暴,燕七觉得这还是最适合自己的风格。


第55章 天才 我们都是天才~
  好些人觉得燕三太太傻,就算你真的想给二房使坏,干嘛要当着二房俩孩子把话全说出来呢,这可不就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思了么?
  可燕三太太笑了:暗中使坏,那是因为手里的资本不够,手里有了充足的资本,就算是明着使坏,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燕三太太小宋氏,是燕老太太娘家侄女,燕老太太未出阁时就一手带着她,姑侄俩之间的关系比之亲母女也差不了多少,在这个家里,谁敢低看她半分?
  再说老小宋氏的娘家,京都有名的豪商大户,燕大太太过门时是十里红妆没错,燕三太太的嫁妆却硬是比燕大太太多了六抬,论财力,燕三太太绝不输给两个妯娌。
  身后有老太太做后盾,个人财大气粗,膝下又有儿子傍身,燕三太太手里的资本比谁都足,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嚣张?还暗中手脚,她至于的吗?什么内宅水深浮沉难定,她有船!什么勾心斗角背后捅刀,她有甲!
  当然,再强再横的人也有不称意之事,我不称意了,大家就都甭想称意,有资本的人就是这么任性,大家都不痛快了我就痛快了,你又能奈我何?
  所以燕三太太根本不介意二房俩孩子作何想法,她想怎么作就怎么作,想达到什么目的就一定要达到什么目的,再说她还占着理儿啊,纳妾生子,开枝散叶,那都是为着燕家香火着想的啊,燕老太爷都不会反对的事,燕老太太就更是没有二话了。于是陪燕老太太聊了小半晚上之后,次日就听见老太太打发人去找人牙子,要采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进府。
  燕七姐弟精神都挺不错地照常上学去了,课间的时候武玥就和燕七陆藕聊起即将来临的清明节。今年的清明节比上巳节还要早上十来天,是游春的大好时节,骑马踏青,探古寻胜,游园赏花,喝酒游艺,古人也是很会玩儿的。
  “到时候咱们骑马出城,去南门外看油菜花、放风筝去!”武玥兴致勃勃地道。
  “年年都看,你也看不腻呀?”陆藕笑道,“你忘了去年清明,菜地旁边全是人,都是去看菜花的,结果踩坏了好些个田,去了也是看人的,哪里看得到花?”
  燕七在旁边点头:“我家老太太说了,今年不去田里头看人。”
  “那……咱们骑马往远处走走?去人少的地儿。”武玥道。
  燕七陆藕一起摇头:“家里人指定不让。”
  是啊,她们才多大啊,肯让她们骑马就不错了,还得是小马,大马都不能放心,更别说骑着马往远处窜了,都是金娇玉贵的千金小姐,让拐子拐了去怎么办?
  “好无趣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武玥叹着气。
  “长大就要出阁了,你很盼着长大么?”陆藕笑她。
  “当然不!”武玥连忙辩白,“长大了就是为了嫁人么?我长大了就只想出外闯荡,驰骋江湖,行侠仗义!”
  “有理想。”燕七道。
  “你呢小七,你长大了想干什么?”武玥就问燕七。
  “想回到小时候。”燕七道。
  “……”聊天中止。
  下午第三堂的选修课是手工,燕七苦逼兮兮地以一介胖女子之身独闯理科男云集的百艺馆。才跨进门,就见个穿着蝶翅蓝衫子、头上插一支青金石簪的人懒洋洋地从里头往外走,和燕七一对眼,不由笑了个明灿:“你才来。我还说到门口等着你呢。”
  “身体好点了么?怎么跑百艺馆来了。”燕七被崔晞的笑容晃得眼花,抬手遮在额上。
  “前两天就来上学了,只是不方便去绣院那边找你,”崔晞也抬了抬手,见手缝里夹着一支白山茶,“送你的。”
  “你不去上课啊?”燕七接过茶花,随手别在腰间挂的荷包的络子上。
  “我今年换选修课了,就学手工。”崔晞笑吟吟地看着燕七。
  选修课只有每年开学的时候可以换,一但选定就不容许学年中途再换别的科目了,崔晞因从开学到现在一直在家养病,前两天才来上课,所以还可以改选修课的科目。
  “怎么突然换了,之前学花道不是挺好的?”燕七就和他一起往课室里走。
  “这不是你在学这科么,我来跟你做个伴。”崔晞道,“再说我本来就不喜欢花道,不过是为了凑学分打发时间罢了。”
  “也是,你手这么巧,学手工才正合适。”燕七道。
  “无所谓了,学什么都行,左右都是在打发时间。”崔晞懒洋洋地道。
  “但你和我不是一级啊,做不了伴。”燕七提醒他。
  “我虽然高你两级,但手工课却是第一年学,当然是要和你同一个班。”崔晞抬起双臂兜在脑后,垂下眼笑着看走在旁边的燕七,他比燕七大两岁,足高了她一头还多,这么看着她,只能看着个梳着单螺髻的脑瓜顶,没有什么饰物,只插着一支雕成梅枝样式的青玉簪。
  班上多了个新同学,大家并没有在意,认真地跟着那位邋遢先生学锯子的用法,然后每人被发了一块木料,要求用锯子锯出先生规定的形状。
  还说不是木匠活。
  燕七一手捉着小锯儿一手摁着木料在地上吭哧吭哧,崔晞蹲在旁边看着,先生巡视过来瞅见,也往旁边一蹲,然后歪着头问他:“你不动手?”
  “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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