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针线铺子倒是正好,虽说挣不了大钱,可胜在稳妥,她不想发大财,也不能发大财,她得处处低调着,太出彩了,就出事了,就是祸端,就这么着,安安份份的过日子,细水长流的挣些小钱,低调是王道啊!
周守哲自从领了差使就忙碌得不堪起来,连带着整个周府都忙碌无比,大奶奶和夫人外面的应酬也骤然多起来,可虽说忙,一家人的精神却好的不行,老爷开始以老太爷自居,琢磨了一阵子,让人买了几笼子画眉、鹦鹉回来,看样子是要做个爱鸟的老太爷了,夫人让人添了不少时新的衣服首饰,她如今应酬多了,可不能失了体面。
大奶奶里里外外的忙着,打点着大爷外头应酬的衣饰、赏人的荷包,上官、同僚、下属间要过往的礼节礼物,既不能显得张扬,又不能露了寒酸,这中间极费心思,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多出不少,里里外外要整肃,正厅偏厅、里厅外厅、书房暖阁都要重新安置布排,又要体面又要雅致,还要透着世家的底蕴,仆从们要再调教,要不亢不卑、要言语雅致
整个周府上上下下忙得谁也没空再想起李燕语来,至于周守信,因了周守哲的教训,对静心院恨不能听也不要听到,更不会靠近静心院半步了,李燕语这日子过得越发舒坦。
既有了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月钱,就不用再自己挣钱贴补日常用度,无论小翎怎么说,李燕语再也不肯掂针拿线,每天吃饱睡足了,就是看闲书,看书的时候多了,这书就不够看了,手里的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李燕语越来越无聊,要再拿钱去买,李燕语肉痛着不大愿意,这书,一来极贵,二来么,周府必定存着不少书的,自己再去花银子买,那也太亏了!
李燕语和小翎小羽叽咕着,让两人去打听这周府藏书的事。
这事简单,又有小桃在,没两天,这事就打听清楚了。
周府里,三位爷院子里设的都有书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内书房,一个外书房,内书房名义上是老爷用着的,其实老爷一年到头难得过去几趟,唉,原来这诚意伯周老爷,是个不读书的!
外书房说是书房,却是几位爷说话待客之处,三位爷自己的小书房不说,内外书房,都放了些书,不过照李燕语看,这些书,都是用来充门面的,必定都是些经史之类最没意思的东西。
除了这些个书房,周府里果然是有个藏书楼的,叫玉枕阁,在前院最靠近内院的一个偏僻角落里,这玉枕阁共有三层,说是里面的书极多,三层都堆的满满的,由一个姓马的婆子领着差使,每天带人打扫除尘,这玉枕阁是周府最寥无人寂的去处,除了这姓马的婆子,平时根本就没人过去,真让人想不懂,这周二爷连书楼都不去,好读书好的哪里?
李燕语大喜,细细盘算了两天,掂量了无数回,叫了小翎进来,吩咐她悄悄去趟大奶奶那里,若找得着没人的空儿,就请大奶奶示下,自己想去玉枕阁找些书看可合适,若是有人,只说过去给大奶奶请安就是。
郑大奶奶听了小翎的话儿,未置可否,只笑着将小翎打发了回去,晚上和周守哲道:
“就让她去吧,总得有点事做做打发打发时候,再说,二爷是个爱读书的,若是她能多读几本书,往后也能和二爷说到一块儿去,你说,她这要去玉枕阁看书,是只想着打发打发时候,还是有旁的心思?这二爷爱读书,可是满府都知道的事!”
“不管哪样,都好!让她去吧。”
周守哲翻看着手里的公文,随意的挥着手说道,郑大奶奶笑着应了,细细盘算了一晚上,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郑大奶奶侍候着周守哲出了门,才带着丫头婆子,往正院给邹夫人请安去了。
正屋里,林姨娘早就到了,正侧身坐在榻上,侍候着邹夫人喝莲子茶,郑大奶奶上前请了安,满脸笑容的赞叹道:
“姨娘这份孝心,真是让人心服,这莲子茶可是极费功夫时候的,又要现做现吃,姨娘这么早就送进来了,岂不是半夜就得起来熬上了?!若是一天两天也就算了,竟能天天如此,真真是难得!”
林姨娘脸上闪过片红晕,正要说话,邹夫人将手里的莲子碗递给林姨娘,看着郑大奶奶,笑着说道:
“孝不孝顺的不在这上头,她也没别的事,就熬个莲子茶,能有什么难得的?!倒是你,又要打点守哲里里外外的事,又要管着家,还要带孩子,这是大孝顺。”
“母亲夸的我都站不住了。”
郑大奶奶接过丫头手里的湿帕子递过去,笑着答道,林姨娘悄悄站起来,往后退了半步,郑大奶奶侍候着邹夫人净了手,笑着说道:
“说到守哲,正要和母亲商量件事,昨天守哲让人去玉枕阁寻本书去,找了半天,竟乱得没能寻出来,说是玉枕阁里头的书都堆到了一处,乱的没个法子,守哲昨天生了半天气,我想着,这玉枕阁里的书,得寻个识字读过书的人,好好花些功夫理出来才好。”
“这是正理!守哲往后看书用书的地方多得很呢,那个书楼,多少年也没人管过了,你细细挑个人,花些功夫,好好的理一理去。”
“嗯,昨晚上我细细想了一遍,下人里头,又要识字又要读过书,还真没个合适的人,我想着,要不让二奶奶过去理那书楼去,二奶奶也读过几本书,她也正好空着,母亲看呢?”
邹夫人微微拧着眉头,细细想了想,慢慢点了下头,
“也好,玉枕阁是个安静的地儿,离静心院也近,那书楼,就交给她管着吧,也不用添人,不急,慢慢理起来就是,她也有的是时候。”
林姨娘看了看郑大奶奶,又转头看着邹夫人,笑着说道:
“我以前听父亲说过,这理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很有些学问才成呢,不然把经书归到集部,把史书放到子部,可就越理越乱了。”
“这理书还有这许多讲究?倒是我没想周全,我还当识字就行了呢,说到很有些学问,这可就更难了,满府里,有很多学问的,除了老爷和三位爷,也就是姨娘了,老爷和三位爷都忙的不行,自然没空理那书楼去,若是照姨娘这说法,这书楼就只好交给姨娘去整理了,要不姨娘看”
郑大奶奶看着林姨娘,似笑非笑的说道,林姨娘红涨着脸,求援般看向邹夫人,嘴里急急的解释道:
“我不过听父亲说过一回,许是我听错了,还是大奶奶想的周全。”
“好了,她哪有空儿去理那些书去,守信是个难缠的,他的事儿又多,就让二奶奶去吧,她理的,她能找到就行了,不用那些讲究,以后守哲要找什么书,你就打发婆子让她去寻出来就是了。”
大奶奶也不看林姨娘,笑着应了,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告退出来,带着众丫头婆子,往前面议事厅去了。
出了正院,秋彩上前半步,挨着郑大奶奶,低低的说道:
“刚库房的宋婆子说,昨天大奶奶出去的时候,夫人让人开了东库,抬了两只装着古玩字画的大箱子,放人送到了林姨娘院子里,晚上夫人又把她叫进去,让她把这两箱东西从帐上消了,添到林姨娘嫁妆单子里去了。”
郑大奶奶猛的顿住脚步,脸色冷冷的站了片刻,低低的‘哼’了一声,才缓步继续往前走去。
10、各怀心思 ...
秋去冬来,转眼又进了腊月,刚一进腊月,周家就传出了添丁的喜信,林姨娘怀孕了。
郑大奶奶和邹夫人商量着,在林姨娘院子里新设了个小厨房,一来饭菜上也更可心可口些,二来,不管林姨娘想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都便宜了,听说林姨娘厌荤厌油,郑大奶奶又禀了邹夫人,将春杏娘调到了小厨房,专一给林姨娘做些爽口的腌菜开胃,邹夫人不住口的称赞郑大奶奶贤惠细心,是真心疼爱弟弟们的。
小翎和小羽听到信儿,蔫了半天,见李燕语别说介意,就连听都听的心不在焉,小翎嘀咕了一句‘生再多也是庶子庶女’,两个人也就翻过了这事。
隔没两天,一天晚饭后,李燕语早早洗漱了,暖暖和和的窝在炕上看着本书,外头小丫头急奔进来禀报了,紧跟在后头,郑大奶奶带着秋彩和两个心腹婆子,进了正屋。
李燕语急忙跳下炕,忙不迭的迎出去,小翎随手抓了件长袄从后面给李燕语披上,郑大奶奶看着一身亵衣的李燕语,笑着说道:
“到底是你最自在,这个时辰就歇下了。”
李燕语羞涩的笑着,仿佛不知道答什么才好,侧着身子,往东厢让着郑大奶奶,
“嫂子到屋里炕上坐着吧,炕上暖和。”
郑大奶奶‘嗯’了一声答应着,在炕上坐了,仿佛很随意的问道:
“你这院子里柴炭可够用?今年冬天可比往年冷。”
“够用,多的很,我就是喜欢这炕,这暖是从脚底下暖上来的,极舒服,我就是觉得炕好。”
李燕语捧了杯茶递给郑大奶奶,侧着身子坐到炕沿上,笑着解释道,郑大奶奶舒了口气,看着李燕语交待道:
“这一阵子我忙得脚不连地,你这里只怕有些个顾不上,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管让人和我说去,大爷也交待过我好几回,不能委屈了你,你可别委屈了自己。”
“嗯,我知道了,多谢嫂子和大哥。”
郑大奶奶点了下头,挥手斥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往前挪了挪,拉着李燕语的手,低低的说道:
“我等会儿还要去趟正院,也不和你绕圈子打哑迷,我就直说了。”
“嗯!”
李燕语忙凝神听着,郑大奶奶声音压得更低了,
“林姨娘有了身子,这喜信你也该听说了,这是个好机会,她既有了身子,自然就不能再贴身侍候着了,母亲那边你放心,有我呢,你自己这一处,可要留心着,有几样你记住,这吃食上,二爷最爱吃松鼠桂鱼,可有一样,得有人给他去了刺才行,林姨娘那院子里,捧砚最会去这鱼刺,你也挑个丫头学一学,我已经安排下了,从明天起,每天给你这里送一份松鼠桂鱼来。”
李燕语半张着嘴,愕然听着郑大奶奶的话,郑大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接着交待道:
“二爷喜欢熏香,可只爱熏茉莉花味儿的,我看你从不熏香,这茉莉花香饼我已经替你备下了,让秋彩拿给你那个丫头了,茶上头,二爷只喝香片,明天我就让人送两罐上好的香片过来,还有,二爷喜欢识文断字的,这一条,我就不多说了,马婆子跟我说过了,你的学问也是有些的,我看你这性子也极温婉柔顺,倒比林姨娘还好,旁的,我也不多交待,这夫妻相处,只好你自己慢慢领会,就这样,我先回去了,你记着,二爷来的时候,既要小心侍候着,又不能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