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第40页


  何菁咯咯直笑。因男子入赘之后,家里的灯笼上不能写自己姓氏而要写妻子家的,就被世人讽刺为“卖大灯”,如今邵良宸成了仪宾,还正好自称姓朱,也真符合了这说法儿。
  原来依她听说,世人都很瞧不起入赘男子,当事人也都以此为耻,难得他竟然口无禁忌,这般自我打趣。


第40章 王府众生
  “说正事吧。”何菁推开窗缝留意了一下外面, “听父亲的意思, 他本是写好了书信,叫孙景文去到京城拜托宗人府里的大人们帮着找我的,是二哥以藩王避忌之类的缘由阻拦了。父亲今日还显得对此十分不满。”
  邵良宸坐在桌边饮着茶, 恍然点头。
  当爹的想动用官府找女儿,却被哥哥拦下了, 再加上当爹的据说成日沉迷临帖,经常废寝忘食, 王府的对外事务大多交由哥哥一力承担, 其中包括与本地文武官员的应酬,这些现象似乎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所谓谋反,说不定是儿子瞒着父亲私自做的打算。
  何菁压低声音欠身问他:“你说, 会是那样的吗?看上去, 父亲可怎么都不像个有意谋反的人。”
  “这么大的事,别人怎可能露在面上?咱们才来一天, 不急下什么结论, 先稳住脚跟,慢慢看吧。”邵良宸顿了片刻,忽然又问:“你是不是还挺喜欢你这位父亲和二哥的?”
  “嗯,”何菁也不隐瞒,“我觉得他们都是真心待我好, 还有姑母也是,当然,再好也比不过你啦。只是现在看来, 我觉得他们都像是好人,不论是父亲还是二哥,其实都不像是有野心、会谋反的人。”
  正德皇帝分析得很有道理,一介郡王,与皇室正统不说八竿子打不着,至少也是隔了几辈的旁支,哪轮得到他去觊觎皇位?
  一个小小郡王要造反的话,至少其他那些藩王就绝不可能服他。同是朱氏子孙,你说你有天子之命,我还觉得我比你更有天子之命呢!届时恐怕那些人都会争相声讨他。真论起来,都还不如平民里出个草头天子给自己加上一些天命所归之类的名头,更唬得住人。
  安化王,亦或是朱台涟,该是有多愚蠢,有多膨胀的野心,才可能抱那种期望?至今看来,安化王不像有野心,朱台涟则不像愚蠢,所以这两人都不像会造反的样儿。
  可惜,他们还是真的会造反,历史上是那么写的。造反这种罪,难道还能是被人栽赃嫁祸的?
  何菁只能判断,应该是人家隐藏得深,自己看不出罢了。
  她紧接着道:“你放心,我也只是说说,当然不会因此就感情用事。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邵良宸抚了抚她的手背:“我知道,这些都不用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取得他们所有人的信任,先让咱们站稳脚跟。”
  “还有一件事。”何菁心里最惦念要告诉他的莫过于安化王对他娶她是有意攀附的怀疑,当下原原本本将当时的来往对话说了。
  邵良宸听完一笑:“这父子俩看起来并不亲厚,却在这件事上所见略同。依我看,你二哥也正在对我如此揣测。”从朱台涟陪他逛园子时的那张臭脸就可见一斑
  何菁正了正坐姿:“那是否该向他们解释清楚?”
  邵良宸摇了头:“你想得没错,适当地自污,正好方便降低他们的疑心,就叫他们将我看做攀附权贵的势利小人正好。水至清则无鱼,我若表现得太正直清明,反而会被他们提防。一个有污点的人才更显得真实可信。”
  他笑了笑,将她的手握了起来,“菁菁,你真是比我想得聪明,随机应变已不需我指教了。”
  其实那会儿留她自己应对安化王,他是不很放心的,她是不笨,但毕竟生性直率,不善作伪,若是谈及与他相关话题需要她说谎,就难说会不会留下生硬痕迹被安化王察觉,现在看来,她真能独当一面了呢。
  何菁总算放下心,身子凑到他跟前去,抱住了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我就是不想叫别人误解你,看低你的为人,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我都不甘心。”
  邵良宸抚了抚她的发顶:“只要你明白我是何样人就够了,那些虚名何须在乎?我在京城曾有何样名声,你心知肚明,你看我何时在乎过?”
  何菁哑然失笑,他要不提她都快忘了,她男人还背着皇帝男宠的名声呢。
  虽然一直以来,何菁都主张来认亲是他们卧底打探的最佳出路,但平心而论,对一下子认回这么多亲戚,要跟这么多陌生人应酬,她心里还是抵触居多。毕竟是过惯了人口简单的日子,而且,对于这些亲戚的人品做派,光是从锦衣卫的卷宗上来看,就不显得有多可亲。
  截止这会儿所见的二哥、姑母、父亲三人还令她稍感亲切,剩下的那些嘛……
  她真恨不得招来这群人排成一排,拿起大喇叭吼上一句:谁参与筹划造反了就上前一步,其余的,解散!
  晚上的家宴设在王府正厅,郑侧妃、县主朱奕岚、封了镇国将军的两个庶生哥哥朱台津与朱台沈以及四位嫂嫂,全部到场。
  一座富丽堂皇的厅堂,里面衣香鬓影,宝光跃动,连侍立的丫鬟都穿金戴银,气派十足,何菁头一回见识这样的场面,不由想起了林黛玉进贾府,话说,好像还真有恁点像。不过依据贾府众人对一干郡王的尊敬来看,恐怕这王府里的富贵比之荣国府尚有过之。
  藩王选妃总比郡主县主选仪宾还容易些,至少想要选出容貌过人的女子还不难,郑侧妃就是个美人,以这样的基因淘汰原则,皇室子女们的相貌也都差不到哪儿去,除朱台涟之外,两个哥哥与一个妹妹也都是姿容出众。相较之下,倒显得老爹安化王的相貌过于普通了些。
  锦衣卫的卷宗上对安化王府众人的出身、年纪、大体秉性,以及有过什么特别的经历与行径,都有着详细记述,等到见了面,何菁与邵良宸几乎无需介绍都能一一分清这些家人,但当然都只会装作毫不知情,由荣熙郡主领着一一介绍。
  “这是你三哥朱台津。”
  “三哥好。”
  “二妹无需多礼,快请起来,哎呀,从京城过来路可不近,累着了吧?瞧你这小手上瘦的,连点肉都没了。”朱台津抓着何菁的手揉捻着,直勾勾望着她,两眼灼灼放光。
  虽在卷宗上已得悉三哥是个好色之徒,何菁还是惊得魂飞魄散:我是你妹……你妹啊!
  邵良宸也几欲惊掉了下巴,看这意思,三哥是对这等姿色的美人竟是自己妹妹大为抱憾,竟毫不掩饰。他身为姑爷不好发作,只好求助地去看朱台涟。没想到涟二哥似乎早打定主意眼不见心不烦,这会儿站得远远的,看也不看这边。
  还是荣熙郡主及时解救了何菁,不咸不淡地说了老三两句,领她去见四哥朱台沈。
  朱台沈面上看着正常多了,如常受了何菁的礼,笑着问候几句,送上见面礼,然后一转弯,就奔着邵良宸去了:“二妹夫,你在京师经营绸缎生意?忒好了,快来为哥哥讲讲,那边生意行情如何……”
  卷宗记载,朱台沈是个财迷。
  这样的两位奇葩哥哥,应该不会参与造反的吧?何菁如是猜想。
  相比较而言,郑侧妃与朱奕岚母女倒是看着还好,面上都斯斯文文,柔柔弱弱,与何菁彼此见过之后,郑侧妃一脸慈爱地问寒问暖了一番,也送了她见面礼,朱奕岚则一直没怎么说话,就像个腼腆的大家闺秀。
  卷宗上记载,郑侧妃惯会欺上瞒下,只在安化王跟前才勉强装得斯文有礼,实则极其嚣张跋扈,她女儿朱奕岚比她尚有过之,才十四岁的年纪,手上已伤过多条下人的人命。
  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参与造反吧?何菁记得好像在某处读到过,正德朝另一位造反藩王宁王朱宸濠在起事之前,其王妃娄氏曾苦劝他放弃未果。
  看郑侧妃这模样,何菁觉得如果安化王真有心谋反,她连知情权都不会获得――如此大事,怎可能叫一个满脑子捞钱摆威风的蠢女人知道?
  至于四位嫂夫人,倒有一个共同点――都很缺乏存在感。在丈夫与公爹面前,说句话都是讷讷的,气派还及不上体面的下人。
  尤其是二嫂秋氏,她的身份是王长子妃,将来是要做郡王妃的,可何菁与她才拉了几句家常,就见到其间她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觑一觑丈夫朱台涟的神色。
  何菁很想直言问她:二嫂啊二哥究竟怎么虐待你了?
  因为人口不多,而且其中只有邵良宸一人算是外男,安化王就没叫分男女桌,也没叫儿媳妇们伺候,干脆大家伙一块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只没叫孩子们入席。寡居的大嫂有个儿子,朱台涟家仅有一个女儿,色鬼三哥家有嫡子一个,庶子女n个,四哥家有两个儿子,安化王嫌乱,只叫每家的嫡子女过来拜见过二姑之后,就打发他们去偏厅吃自己的去了。
  席间朱台沈依旧拉着邵良宸大谈生意经,将京城一带的绸缎生意行情问了个底儿掉,好在邵良宸早有准备,对答如流,不至于露了马脚。最终安化王听不得儿子这般市侩,出言叫朱台沈闭了嘴。
  “可看得出什么眉目?”宴席中间,邵良宸朝身边的何菁低声问。堂前有女乐弹唱,是以桌上说话的人虽不多,他们小声私语也不怕被人听去。
  何菁动作轻小地摇了一下头:“我真想对他们说:谁没参与造反的,就快给我滚蛋少来瞎搀和!”
  邵良宸抿嘴忍笑。
  同桌之人但有留意他俩的,自是都将此视作小夫妻如胶似漆的佐证。荣熙郡主示意安化王去看他们,安化王面露欣慰之色,四位嫂嫂则不同程度地露出羡慕之意,寡居的大嫂尤其幽怨。
  郑侧妃见到女儿朝邵良宸呆呆望着,连夹在筷子上的菜都忘记送进嘴里,忍不住拿手臂碰了她一下。
  一顿饭下来,何菁得出结论,安化王这一家子仅有安化王与王长子两个看上去相对正常,余人嘛,姑姑公然养小白脸,两个哥哥一个赛着一个不成体统,还有,妹妹看上了姐夫也毫不知避讳……
  早就听说大明宗室行径放诞,各处王府盛产各种奇葩,但何菁觉得很可能是外人嫉妒宗室坐享其成的优渥生活而有意诋毁,今日亲见安化王府众生相,才知传言非虚。听说三哥因为搜罗的姬妾过多,从王府分过去的宅院住不下,就在外面置办外宅,如今外宅已经比他家内宅大了好几倍。
  晚宴过后,回到桃园,屏退下人,邵良宸拉何菁到圆桌边坐了,问她:“怎样,对今日这些见闻有何高见?”
  “我妹妹怕是看上你了……不,是肯定看上你了。”何菁手里摆弄着一堆金玉首饰,都是今日各位亲人送的见面礼,里面当属荣熙郡主送的一对金镶白玉的镯子最为名贵。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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