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第36页

夫,何妨再多费几句唇舌,为我说说,到底我们夫妻二人犯了什么过错,惹得王长子如此对待?”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朱台涟道:“你说得也是,为你说个明白也无妨。我问你,你在京城,遇见过一个名叫孙景文的人吧?”
  孙景文?何菁心中方才反复猜测的都是他们何处露了马脚,亦或是厂卫当中有着内奸,将他们的身份秘密报知给了朱台涟,听他猛然提及孙景文,她大感意外,难不成,孙景文上京除了找寻她之外,还肩负着侦查探子的任务?可他们的身份又为何会被孙景文得知呢?听张采那意思,孙景文明明是个很寻常、也没什么势力的人才对。
  见她面露疑惑不来回答,朱台涟又道:“是了,或许他尚无机会向你通名,我换句话来问你:那时是不是曾有个人拦住你,询问你是不是姓何,还自称是安化王府派来找你的?”
  何菁脑中宛若漫天大雾散开了一个小小缺口,猛然意识到:恐怕事情的走向与我们的猜测全然不是一回事。
  一张折了两折的纸被抛到了她怀里,何菁拿起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白描画像。
  “如何,还算像你吧?”朱台涟道。
  那副画像画得十分简略,同时又很写实,就是一张通缉令上的那种画影图形,眉眼确实很有几分像她。
  “孙景文他们尚未回返,但前不久我刚刚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细细说明了他听命去到京城寻访我家失散多年小县主的经历,他办事向来细心,还去特意着人依着他的描述绘了这幅画像,与书信一道寄与我看。说这便是他在京城遇见过的疑似小县主的人。我昨日初见到你,便认了出来,你便是这画中人。”
  那又如何呢?何菁脑中的逻辑框架初具雏形,还有许多不明之处,便没有贸然出口,只等他继续解释。
  朱台涟不再归座,而是在她身畔缓缓踱步:“你当时听了孙景文的问话之后,一口否认,但事后想起,想到对方既然将你错认成了小县主,岂非一个顺水推舟攀上皇亲的好机会?于是就起意来冒充县主,认下安化王府这门亲,没错吧?”
  原来他以为他们是来冒认的!何菁将心中惊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脸上,方才还在飘忽的疑虑尽数尘埃落定。
  朱台涟观望着她的神色,继续缓缓说道:“以我猜想,你要么是认得我那位真妹妹,对她与她母亲均有一定了解,要么,就是你起了冒充之心后,才去着意打听了她们的情况,反正根据孙景文写这封信给我与你们启程离京的时间来推算,你们夫妻二人总归是好好准备了一些日子,才动身的。
  或许在那之前,你们已然摸到了孙景文的行踪,知道他尚未回返……自然,纵使他回来了,与你撞了面,点破你是那个曾经亲口向他否认过的女子,你也可以辩解说,当时是因为害怕或是太过突然,才未敢承认。”
  他讽笑一下,“你们两个也当真是够机灵,够狡猾,知道贸然上门来认亲恐会惹人怀疑,还要去借机向我姑母示好,连遇见了我,被我逼问,都还不肯吐露真实来意。你丈夫也就罢了,你小小年纪一介女流,竟然被我逼问也毫无怯意。我真是好奇,你们会是做什么出身呢?听说江湖上有些千门高手专门行骗,或许你们就是其中两个?”
  他停步于何菁面前,直视着她:“孙景文是真心把你当做了小县主,恐怕现今都还在京城里到处找你。我却没有他那么好打发,如今面对我,你又想如何应对?你若想说,你真是我妹妹,便来说点切实的证据,不过我警告你,在何家旧宅那一带邻里当中能打探到的讯息我均已知晓,想叫我信,你最好说点那些人不知道的内情。你该不会说,你娘过世时你年岁尚小,已然全都记不得了吧?”
  何菁缓而长地呼了一口气,既然对方想到了这里,那个“下下之策”再如何下,也是不得不用的了。
  本来邵良宸安排得还算周到,他们以商贾身份攀交上安化王府,等到孙景文回来的时候,他已将她安顿好了,叫她安安分分躲在家里做个内宅小媳妇,纵使要与王府中人接触,也仅接触女眷,频率也会极低,要防着她与孙景文他们碰面还是不难的――归根结底,他就是想要尽量让她置身事外,尽量少地搅进来。容许她跟着他来,只为做个他有妻室的掩护而已。
  可事到如今,这套计划显然已行不通了。纵使眼下还能巧言辩解蒙混过关,朱台涟已经盯上了她,以后会不叫孙景文来辨认她么?
  何菁轻闭了一下双眼,开始了叙述:“我娘名叫白玉簪,成化六年生人,最初是挂籍于教坊的女乐,弘治元年一次到安化王府唱堂会被王爷看中,脱籍成了王府使婢与通房,后来与王爷闹翻,于弘治三年秋天跟随一个叫‘延喜班’的戏班子去到的北京城,次年春天生下的我。
  弘治七年年初,她带着我嫁给了我继父。我继父姓何,当时做的是相师,后来改做了木匠。我娘在我幼时便曾告诉我,我生父是安化郡王,在我四岁那年,她得了疯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发病时更是到处宣扬她与王府的纠葛,可惜已没有人信,除了我之外,再没别人听过她清醒时说过的那些事关安化王府的过往。”
  早在她刚说了开头几句,朱台涟便已耸然动容,他对白玉簪嫁到何家之后的情形了解颇多,因为白玉簪再嫁之后有意隐瞒出身,何家旧居那一带的人只知道她姓白,连具体名字都说不清,更没人知道她哪年出生,是乐籍出身,以及跟着什么戏班子来的北京。何菁提及的这些细节,连王府旧人都知之不详,孙景文获知得也不全面,不可能有机会在京城泄露给她。
  朱台涟之所以会知悉,还是早年因为一些缘故特意去向安化王询问得来,是以光是听了何菁的头几句话,便可确认她所言为实,若只是打听过,绝不可能说得如此详细准确。
  面前这姑娘,竟然真是他那个妹妹?
  朱台涟面色严峻,缓缓道:“五年前,你继父何荣过世……”
  何菁接上他的话:“没错,五年前我继父过世,我带着他与我继母生的弟弟搬离了旧居,去到东单一带,投奔了一位教我刺绣的奶奶。”她面露讽笑,“王长子这便信了我不是冒充的?”
  朱台涟一时梗住,没有答话。
  孙景文写信来的目的是向王长子与王爷显示自己确实在尽心竭力地找人,对头一次卦摊上偶遇何菁的经历仅草草带过,反而将自己如何卖力打听的经历大书特书。
  朱台涟熟知孙景文的为人,见了这样的书信根本没信他是真的遇见了小县主,只当他是为了邀功胡吹一气,反正他本来也不相信不求助官府,单凭孙景文那五人之力有望找的见人。待昨日看见何菁,联系到信中画像上的女子,再见何菁与邵良宸有意攀交荣熙郡主,他自然而然想到是因为孙景文泄露消息,引来了骗子。
  安化地处偏僻,周围分布着不少闭塞的小县城,确实有过不少骗子出没。比如远途过来上任的县令半途被杀,骗子拿了官凭来冒充县令上任,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等到被人察觉就卷了银子逃之夭夭,这样的事已经出过不止一起。这一带就是被骗子盯上的重灾区,听说连庆王府都曾被骗走过财物,朱台涟会有此疑心也是情有可原。
  何菁语气之中尽是嘲讽:“您只因为自信中得知我曾向孙景文否认过,便疑心我是有意冒充的?这当真是笑话!我娘已然离了王府二十年,我对生父全无了解,也全无感情,即便听说安化王府派人来寻我,我也无意认亲,这很难索解么?
  还是那日回去后我将经过告知夫君,他才劝我说,不论王府中人是因何缘故找我,毕竟是骨血相连,总该过来看一看,试一试,万一是我父亲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呢?若非他力劝,我都不会起心过来……罢了,再多说几句,又要叫您以为是他有意攀附权贵,才撺掇我来的了。”
  朱台涟眸光黯然,问道:“你们之前为何坚持不肯说?”
  何菁干巴巴地一笑,似感此事十分荒诞:“是我警告他说,来了也先好生看看,不要轻易说出实情。他一向重视我的心意,见不到我的人,无法与我商量,自是只好缄口不言。我想的是,这边的亲人我一个都未见过,寻我的原因我也不明,贸然自称是人家王爷的女儿,谁知人家会怎么看呢?这不是,我们还什么都未说,便已被王长子视作了冒认皇亲的骗子了啊!这还真是令我始料未及呢!”
  朱台涟默默受着她的讥讽,最后轻道:“我是你哥哥,你不必称我为王长子。”
  何菁依旧面色淡漠:“我问你,王爷如今身体可好?”
  朱台涟点头:“父亲安好,他不是因为病重才想找你,而是另有缘故。其实这些年,他也一直在记挂着你们母女。”
  何菁垂下眼帘:“既然王爷安好,我也没什么可惦念了。还请王长子即刻放我夫君与我相聚,放我们出城去吧。哦,王长子还想着将我二人抛尸荒野呢,那也请便。横竖远离家门总有艰险,我就当是半路遇了匪徒,将我们夫妻两个一并杀了。反正我从来也没想来认什么亲。”
  朱台涟有些急躁,两道浓墨绘染般的剑眉紧紧蹙起:“你不要使性子,我是误会了你们,可对你绝无恶意。你不晓得,五年前进京入贺新皇登基,我曾去亲自找过你,那时你继父刚过世三个多月,你却已然不知所踪。正是因为那时费尽力气也未找到你,我才以为你已然不在人世,以为孙景文此次所述遇见的女子都是捕风捉影。我十九年来都未停过对你的牵挂,你难道还觉得我会明知是你,仍对你这般恶待?”
  何菁直直望着他,不觉有些动容。
  面前这男子倨傲冷冽,但她看得出,正因他这种人性子高傲,才不屑于作伪骗人,他说出的话,袒露出的情绪,都必然是真的。先前对她的怀疑鄙薄,现下对她的歉疚关切,都是真的。
  他牵挂了她十九年?从前可想不到,这个远在天边的家里,还能有个素未谋面的亲人一直牵挂着她。
  方才听他说起五年前她继父过世,她还当那也是孙景文信中所写,没想到他竟是亲自去找过的,而且还是“费尽力气”地找过。一个戏子出身的通房所生的妹妹,还没见过面,这样都能令他关心牵挂,还曾费力去寻找,一个能将亲情看得如此之重的人,其本性,应当是很善良的吧?
  两人对望一阵,情绪不觉间都缓和了下来。
  朱台涟问:“为何旧居那一带谁都不知你的去向?”
  何菁垂下眼帘:“当时附近有个婆娘想撺掇我嫁给一个富户为妾,我不堪其扰,便悄然搬走了。”
  “那时你才十四岁……”朱台涟面露悯然,亦有些愤慨,“后来我留了人在京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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