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第35页

都沉默不言,随从们更是不会交头接耳,邵良宸则不时回头去望何菁与荣熙郡主所乘的马车,忖思着:若说昨日被荣熙郡主看出菁菁像是处子,至少今日也该看出她春风满面了吧?按理说也不该仅为此事便怀疑我们才对。听菁菁的意思,朱台涟倒像是昨日一见了我们的面便有所疑心,到底是我们何处不慎,引了他怀疑?
  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荣熙郡主确如他所猜想,今日看出何菁满面春风,心里暗暗纳罕,但她绝想不到昨夜才是两人的初夜,只会疑心是自己昨日看走了眼。她与何菁这一路说说笑笑还算热闹,有时笑声直传去前面,邵良宸听了稍感安心。
  行了半日,午时在半路一处镇店歇脚打尖,午后继续上路,何菁很快犯起困来。她们所乘的是较大型的马车,两侧对着两排长椅既可坐也可躺卧,荣熙郡主已枕着靠垫歪在其上,招呼何菁道:“躺下歇一歇吧,待睡醒了或许便到了。”
  何菁自前面车帘的缝隙望了望邵良宸的背影,答应下来,也躺下歇了。
  “前方便是安化城了。”午后又行了近一个时辰,一直沉默寡言的朱台涟忽然提缰控马来到邵良宸身侧开了口。
  前方道路弯曲好似弓背,确实已能大体看出山水之间坐落着一座城池。朱台涟看看邵良宸:“朱兄弟已然猜到我与姑母是何身份了吧?”
  邵良宸并不隐瞒:“正是,还请王长子不要见怪,我既是商贾出身,又毫无根基,自是处处留心,有意寻个倚仗。倘若王长子看得起,小可愿效犬马之劳。”
  朱台涟微露冷笑:“犬马就不必了,不如你先来与我说句实话,你们夫妻来到安化,究竟目的何在?”
  邵良宸微怔:“王长子的意思,是疑心我们所述的来意不尽不实?”
  “尽不尽,实不实,你们心里清楚。”朱台涟语调幽缓冷漠,“我是想请你想个明白,眼下安化城近在眼前,进了城,就是我家的地盘了,你若有意知难而退,现在带了妻子离开还不晚,不然等到进了城,你或许尚可凭着一身武艺全身而退,你娘子可就难了。”
  邵良宸满面迷惑,苦笑道:“王长子所言我实在不明,安化城是您家的地盘不假,可为何我就该知难而退?这‘难’又所指何事?”
  朱台涟瞥着他,目光冷冽:“我也懒得吓你,这里是安化,曼说你仅是一介商贾,便是朝中官员,我将你一刀杀了,向京师朝廷报上一句过失伤人,朝廷也最多是遣人过来申斥几句,还能对我降罪不成?你若不信,我明日便着人将你们京师来的巡抚大人一并擒来,与你关到一间牢室里陪你聊天解闷,也好叙一叙你们对那位刘公公的景仰之情,如何?”
  邵良宸心里翻江倒海,急急将所有过往细节斟酌了一遍,暗暗安抚自己:不要慌张,他没理由会察觉到我的真实来意,他说“曼说你仅是一介商贾”,就应该是信了我是商贾的身份,另外在外地人看来,京城尽是刘瑾的天下,他说“你们刘公公”也不代表认定我是厂卫的人,这番话恐怕还是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
  他面上平静依旧,只蹙起了双眉,似感不悦:“不瞒王长子说,我是听闻同行前辈们说,近日来往安化做生意都是顺顺当当,安化王府不但对客商毫无克扣盘剥,还十分优待,这才有心过来探看一番,也将家中生意做来这里,携带内子同行,不过是想借机叫她游山玩水。想不到城都还未入,便听了王长子一番敲打。莫非,王长子往日对待京师来的客商都是这般的?”
  朱台涟淡淡一笑,稍稍催马加快了几步,回身道:“你若想叫我信你不是别有用心,便随我先行进城来。”
  邵良宸不禁迟疑:“我怎能置妻子于不顾?”
  朱台涟昂然道:“方圆数百里,安化王府势力最大,你妻子与安化王亲妹荣熙郡主在一处,由安化王府的人护着,你还有何不放心?你若对我们王府的人都有提防,还敢说自己没有异心?”
  邵良宸道:“那也要容我向她说一声。”
  朱台涟拿马鞭朝他一指:“要么跟我来,要么就此滚回去,我言尽于此,再不废话!”
  邵良宸暗中切齿,来都已来了,险总是要冒的,总不能叫人家没头没脑地一顿吓唬就打道回府吧?回首朝何菁的马车望了一眼,他心里默默祈祷着,手中一提缰绳,催马加速而去。
  何菁在初初醒来的一刻,便福至心灵地反应到:我怕是被人下药了。
  都不需要什么蒙汗药,只要荣熙郡主带了些防晕动的药剂在身上,午饭时为她下上一点,就够让她睡这一下午。
  因为药量下的少,睡前犯困的时候何菁并未起疑。为何朱台涟还会为她下药呢?何菁清醒之后稍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他想制住我,却并不想叫手下对我强行动手,才用了这一招。
  这位王长子,怎么说呢,还算有风度?
  醒来后果然见到荣熙郡主已不知所踪,马车是停着的,何菁起身推门出来,见到外面天光已然昏暗,跟前是一座窄小的院落,底下青砖铺地,四周是齐齐整整的砖瓦房屋,顶上飞檐,雕梁画栋,院子虽不大,却看得出应是在个富贵讲究的宅院之内。
  难不成这已是安化王府?
  一个中年仆妇坐着小杌子守在一旁,见她出来便站起身,不冷不热地道:“小娘子终于醒了,快随我进来吧,主子爷可等你多时了。”
  主子爷?
  何菁的头脑已然完全恢复敏锐,心中回想起邵良宸之前对她的忠告:“最关键的一点,不论遇到何样突然的变故都不要慌,可以假慌,不能真慌。”
  当时他望着她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你还不惯作假,若是心里真不慌,也还是别去装的好,不然容易被人识破。”
  此时想起他目光中的那份关心与忧虑,何菁心中既甜蜜又忐忑,她是没慌,至少没有为自己慌,只是更担忧他,也不知朱台涟想做什么,面上对她一介女流还算客气,但对他呢?他现在又落了个何样结果?会不会已经吃了亏,受了伤……
  遇见危险不是头一遭,但遇险之后关切他人比关切自己更多,这样的心境倒是头一回体味。
  仆妇领着她步入旁边一扇小门,穿过一道曲折狭窄的走廊,进到一座套间之内。
  “王长子,这小娘子已带来了。”仆妇站在落地罩外福礼说完,就退出去了。
  屋内点着几盏烛台,摆设极简,除了几张或长或方的几案与几把官帽椅之外一无长物,没有半点多余装饰。
  朱台涟仍是白天那身靛青色的简约装扮,坐在落地罩内的一把官帽椅中,将手中的一本书卷撂下,朝站在落地罩外的何菁望过来,脑中不禁想起不久之前,他与邵良宸最后的几句对话。
  “你们的真实来意是什么,你不肯说,我便去问你娘子,届时她听说我扣押了你,来审问她,看看她是不是也能如你这般镇定自若,对答如流。我奉劝你还是自己招了为好,不然等我问她问出破绽,我可以对你实言――到时你们的下场只会更加不堪。”
  邵良宸紧抿双唇,烦忧之意无可掩盖,默然之后道:“我只想恳求王长子一件事,王长子想要问她什么,务请亲自去问,不要差遣下人前往。”
  朱台涟心感意外:“为何?她毕竟是女眷,难道不是差个仆妇去问话更好?”
  “我请王长子亲自去,是因为我只信得过王长子的才智,叫下人去问话再来转述给您,说不定有些意思已被曲解,反而叫她蒙受不白之冤。王长子耳聪目明,到时她所言是真是假,相信您有本事当场分辨。”
  看那意思,竟像是自信他妻子也像他一样,有着足够周旋应变的本事。
  此时看着何菁在面前掖手而立,面色漠然镇静,不见任何慌乱之色,朱台涟心下暗暗冷笑:这小夫妇倒是一对难得一见的人才。


第37章 智斗兄长
  朱台涟抬手朝自己对面的官帽椅一指:“坐。”
  何菁默默走过来坐了。
  “你丈夫已被我拘禁, 我问他来安化所为何事, 他坚称只是为了生意,这话我是不信的,是以过来问问你, 看你是否能说些更好取信于我的说辞。”
  何菁轻轻吸了口气:“你可对他用了刑?”
  朱台涟唇角微勾:“你看见了,我不想对女人用刑, 是以对你还算客气。你若心疼他,便对我实言相告, 若是再拿他那一套绸缎商人的说辞糊弄我, 我即刻便叫人斩他一手一脚为你送来。”
  见何菁张了口,他又抢先道:“也不要再说什么指责我草菅人命的废话,这里是安化, 我在这里就是可以草菅人命, 今晚便将你们夫妇二人抛尸荒野,也无人会来追究。”
  何菁又恢复了一脸冷漠, 淡淡道:“那就不必费事了, 王长子这便下令,将我二人杀了,抛尸荒野就是。”
  这话倒是大出朱台涟预料,他干巴巴地冷笑出来:“莫非你以为我是虚张声势?”
  何菁显得很无所谓:“自然不是,地方藩王势力熏天, 草菅人命都是寻常事,您贵为安化王王长子,何必还要为我们两个小人物如此大费周章、审完了他又来审我?您疑心我们居心不良, 直接杀了就是。反正我们夫妻一体,能死在一处,也没什么遗憾。”
  朱台涟这下是真有些看不透她了,这小夫妇两个,男的丝毫不露锋芒,一言一行滴水不漏,这样的人若非真是光明磊落毫无隐瞒,就是深不可测极难对付,但这小女子看起来就单纯得多了,并不像个城府深的人,为何也能说出话来这般底气十足?纵使他们说的都是实情,身为来此谋生的商贾,也不该有这么悍不畏死吧?
  何菁谨记着邵良宸传授的原则,其中之一便是:两方斗智,谁更好奇,谁就落了下风。因为更好奇的那一方必定会为解开心中疑问做更多的努力,也就容易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所想。
  换言之,想要占据上风,就要让对方比自己更好奇。
  现在他们与朱台涟对峙,对方究竟为何对他们生疑,究竟想问出个什么结果,是他们所好奇的,不弄清这一点就贸然编谎话对答,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要做的头一步,就是引起对方更多的好奇心,最终让他自己暴露形迹。
  朱台涟慢悠悠地站起身:“你说得也是,我何须为你们两个如此大费周章,还是直接送你们上路的好。来人!”
  “王长子。”何菁忽然出言打断了他发号施令。
  朱台涟料定她只是欲擒故纵,若是真见到他唤人来要下杀手,必会露出怯意服软求饶,听见果然如此,他微露得色:“怎么?”
  何菁仍稳稳坐着:“反正都要死了,我也想做个明白鬼,好等见了阎王爷能说个清楚。王长子既然都已为了审问我们花了半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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