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他忍受丧父之痛的时候她陪伴左右,她无力于妹妹的私奔的时候,他悄悄出面替她解决。
她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哪怕不爱,都会跟他牵牵绊绊过一辈子的,何况是爱了呢?
锦绣正看着瑞峥出神,瑞峥站在亭子里的身影却忽然震了一下,接着就飞快的跑出亭子,朝那两只白鹅扑过去。
池塘边上,姚小巧正指使着一个小厮擒住一只白鹅。瑞峥这样突然从高处跳下来,落在她面前,着实的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姚小巧没忘记瑞峥调戏过她的事情,看他突然扑过来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拿着菜刀直对着瑞峥晃。
瑞峥跳的猛,眼看着一把菜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大,大娘,你要作什么?”
“我,我,老娘我正要宰鹅,你要再往前一步我连你也宰了!”
“不要宰,大娘,这么漂亮的鹅为何要宰呢?”
“我宰我的鹅,管你什么事情!”姚小巧一边儿说着一边促使那小厮快快抓鹅。
那抓鹅的小厮认识面前的人是大姑爷,也就不听姚小巧的了。两手抓着鹅,没说走也没敢放下。白鹅在他手里嘎嘎的大声叫着。
姚小巧气的跳脚,一瞥眼看见瑞峥背后锦绣正匆忙朝这里走过来,于是菜刀一扔,抱着白鹅大哭起来:“我辛辛苦苦啊——养的这白胖的鹅呀——我容易么我——我每天喂三顿呀——起早贪黑啊——好不容易养大了呀——又被这恶人抢呐——”
锦绣听见姚小巧那高昂的唱词,就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狠狠的白了瑞峥一眼,悄悄的说道:“为了这个又叫她哭,你也不嫌丢人。”瑞峥先是愣了一下,但看见姚小巧那阵势排场,又觉得好玩,忍不住笑出来。
姚小巧接着唱:“你个风流色鬼啊——先是对我图谋不轨喽——现在又打我这鹅的主意——你你——你连畜生也不放过呐——”
瑞峥脸色大变,双手直哆嗦,很不能把扇子捏碎了。
锦绣也腾的脸红了,生怕姚小巧还哭出什么话来,赶紧叫那小厮把鹅给姚小巧。
一看是大小姐发话,那小厮自然就听了。
锦绣话音一落,姚小巧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泪痕未干还对着锦绣笑语盈盈,说是姚姨娘突然想吃鹅,她今中午要做烧全鹅,大小姐你过来吃不吃。锦绣自然是推托了,说下午还要赶路,午饭将就着吃了,不去姨娘那里费周折了。姚小巧听了就笑眯眯带着菜刀走了。临走还翻了瑞峥一个白眼,翻的瑞峥脸都绿了。
想是姚小巧哭闹的事儿传到了姚姨娘那里去,姚姨娘面子上过不去,就叫人又杀了只鹅送过来。
当中午锦绣和瑞峥吃饭,那第一道菜烧全鹅端上来的时候,瑞峥几乎是要哭出来的。
锦绣叹口气,瑞峥不吃,又怕浪费了,只好叫人把那只鹅给父亲送了过去。她安慰瑞峥道:“再相亲相爱,也不过是两只鹅罢了。想你平时吃的那么多只鹅,保不定里面也有这样恩爱的。难道你平日里吃的那些就该吃么?这两只能同月同日死,也算是缘分。”
听她这样说,瑞峥就想,那他从此再也不吃鹅了还不成么?以后都不吃活物了还不成了么?但又一想,就算他从此食素,难道草木就没有情了么?他连草木都不吃了?……如此想下去,那他不要活了。再想想他平日里捕猎的乐趣,又觉得这悲伤比起他打兔子的快乐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于是很快就释怀了,而且还想到刚才的鹅烤的是香脆焦黄的。
瑞峥不好意思再叫人端回来,只是咽了口口水说道:“就当他们双双殉情了吧。”
锦绣忍住笑。
见他已经无事,锦绣又吃了几筷子菜,这才说道:“父亲的七七已经过了。有这么一个个客人,你要是想见的话,也能把她请到咱家里来了。”
“是湘佩么?”瑞峥夹了大口的丝瓜,话在嘴里咕噜。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路上碰见于老四了,他告诉的,他叫我向你问好,说改日来拜访。”
锦绣哼了声:“于家的人,不见也罢。”
瑞峥知道是锦绣心里有偏见,他笑道:“跟他的母亲嫂子不同的。于老四可是大方的很,大方的一点都不像是于家的人,倒像是咱们家的人。他还向瑞棋问好,回头我跟瑞棋说说去,看她脸红不脸红。”
瑞峥说着,不经意的,用肩膀轻轻撞了她的肩膀一下。锦绣就被撞得晃了晃,她端着碗,筷子上夹的菜掉落,油水晕染了桌布。
他撞的,亲密而温柔,家常而随意。就好像他们一直是这样的,就好像在未来的日子里,这样的小动作会随时随处可见一样。
锦绣的眼睛湿润。
她的心像一口很深的井,他在那里面起了涟漪。因为深,因为窄,所以那涟漪不禁来的私密又愉悦。
瑞峥使劲的扒了两口饭,问道:“湘佩现在住哪里?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她怎么会来济南?”
锦绣低下头,一颗眼泪悄悄掉进碗里。她拿筷子戳了几下米饭,把眼泪拌着吃进肚里。
她不爱都是一辈子,何况是爱了呢……
将要过年了,路上街里一片喜庆的样子。偶尔还能听见零零碎碎的鞭炮声,是顽皮的孩童点来嬉闹罢。
马车在客栈前面停下,老板认得乔家老五,一看是他赶着马车来,又看见那车上下来一个贵妇人,想那大约就是纪家的少奶奶了。客栈老板连忙低头哈腰的迎上来,把着锦绣往楼上引。
把乔五留在外面,锦绣一个人蹭蹭蹭地上了二楼敲开了房间。
湘佩刚刚睡醒,开门看见锦绣的时候脸上挂着睡觉时候压的褶子。“耐来找我?”说罢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娇媚。
“我来接你。瑞峥回来了。”与她一比,锦绣的声音竟显得粗哑。
这话音一落,湘佩立马精神抖擞,满屋子翻箱倒柜起来。急急忙忙的开了胭脂香粉的盒子,慌慌张张的支上了镜子,涂脂抹粉忙碌个不停。
看她涂抹,锦绣也没好意思问她洗过脸了么,后来看见用长指甲挑起一小块红艳艳的口脂往唇上抹,那口脂红地扎眼。她才说道:“我家刚办了白事,你莫要这么艳丽过去。”顿了顿又说,“哪怕是给瑞峥面子呢。”
湘佩一听,眼珠子转了转,就只拿帕子在涂满口脂的唇上稍抿了抿。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使得那唇就少了明艳多了分柔美,显得镜中人更加的风流。涂脂抹粉,这是她的本事,湘佩颇自豪的冲镜子里的锦绣笑了笑。
锦绣也笑笑,她向来不在意那种事情,脸蛋画的好又不能谈生意的时候多几分赢的把握。太漂亮的女人,是会吃亏的。
她在一旁坐下闲聊起来:“你这次来济南,可有出去玩一玩?”
“去了的,大明湖和趵突泉都去了的。”
“好玩么?”
“哎呦,耐知道,我在西湖呆惯了,见了别处的水就不觉得有多好喽。”湘佩摇摇头接着画眉,“就像那什么说的……锦绣耐知道有句诗叫做‘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沧海难为水’么?”
“听说过的。”
“大体就是这句诗的意思咯。这诗是瑞峥顶顶喜欢的,说是情人当是如此的,此生一个,多了就没意思啦。”
“可瑞峥这些年也不见得就你一个情人。他情人多了去了。”锦绣笑,笑得勉强。
“自然,男人么,这么说说也就罢了仔,真正做的又有几个呢。何乃之算是一个吧,佳娘也算的上好命的。……瑞峥就不一样了,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但是,”湘佩想想又说:“我是他最长久的那一个。”
“但是,”锦绣低头抬眉,嘴角一挑,“我是他唯一的妻。”
湘佩描了一半的眉,手停在了当空。她从那黄晕晕的镜子里看锦绣,发现锦绣正在看她,两人一对视,湘佩就把目光收回去了。
锦绣转开话头:“我听说过的,你那个叫佳娘的朋友被何乃之赎出来了?女人,总要嫁个人才是正经。再逍遥也有老的那一天。美人迟暮,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锦绣从镜子里看湘佩,“还是嫁人妥当。你年纪也不小了……”
镜中的一双柳叶眉不自觉的蹙起来,主人强迫自己舒一口气,笑一笑,那眉毛勉强平展了,她才又接着画那剩下的半条。
“耐误会了,我来就是找瑞峥说说话的。他有些日子没来,我就是来看看他还好么,总不能老让他去找我,我也该来找他嘛。”
“都是明白人,还这样嘴硬?”锦绣笑:“你现在不告诉我也不碍事,不过,这事情迟早要我点头。我不答应,他又怎么把你纳进来?”
湘佩没说话,锦绣又慢慢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纪家跟别家可不一样,他纳妾,那银两还得从我这里拿。只要我不愿意,就没钱给家里别的女人卖水粉胭脂。”
湘佩瞥了一眼自己跟前的那些瓶瓶罐罐,这些年她被瑞峥养着,这些东西,自然也是她程锦绣掏的钱买的。她手里那一支笔想要再画眉,却恐怕画的底气不足。
这眉,是如何都画不好了。
湘佩索性把笔搁下。
“好么,你要撕破了脸皮也无妨。锦绣,不是就耐一个女人会靠自己赚钱仔。我们赚钱,不也是靠自己么?”她长叹一口气,“耐说的对,看着佳娘和乃之,我是艳羡啦,哪怕日子过的不富裕,但有个男人不嫌你老,对我们来说已经知足了。我不瞒耐,我是想着瑞峥最念旧情,他总会对我好的多一点。这么些年日了,他对我跟别人毕竟不一样的,他虽然有那么多女人,耐见他和谁这么长久过唻?还不就是我一个嘛。我最懂得他,我弹曲给他听;他也喜欢我,他写诗念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