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衾灿兮  第43页

,左右两边的空地之上,依旧挤了许多随同息后一道前来祭神的国人,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骚动便起于道旁的人群之中。
  阿玄抬眼,看见不远之外的道旁,一个身着齐人服饰,腰间佩剑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不知是他故意,还是真的失了神,竟放任胯,下的那那匹高头大马朝着玉辂车的方向跑了过来。
  王宫随扈见状,立刻执戈冲上去加以阻拦,那匹大马受了惊吓,扬蹄跳跃而起,将马上的青年摔了下去,他竟似丝毫未觉疼痛,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阿玄的方向大声喊道:“汝可是周室西鸾王姬?我乃齐国姜突!有幸于此得见王姬之面,三生有幸!”
  阿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姜突看似臂力过人,竟叫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王宫随扈,朝着玉辂车的方向快步而来,这回改而冲着车上的息后道:“吾齐国世子姜突!此次入周,为的便是向周王求娶王姬!早听闻王姬貌美绝伦,果不欺我!我与王姬年貌相当,王后瞧我可否满意?”
  近旁周人顿时嘘声四起。
  息后一时错愕。
  王宫随扈要将姜突赶走,那姜突不断左推右搡,双目始终落于阿玄身上,竟就是不走。
  场面一时乱了。
  对方是齐国世子,远道而来,息后也不欲多和他纠缠,低声叮嘱随从勿伤了他,便握了阿玄的手,牵她上车坐定,正要放下车帷离去,忽另侧突然又来了一个青年,玉冠缯衣,腰亦悬宝剑,对姜突冷冷道:“齐世子,你这般胡搅蛮缠,未免太过无礼!”
  姜突一怔,抬眼,认出对方便是晋国妫颐,知他此次也和自己一样,来此的目的,也是向周王求娶王姬。本就对他有所不满。先前没见过王姬便罢,方才一眼看见,如见天人,此刻再看妫颐,他立在那里,玉树临风,样貌便把自己给比了下去,不但如此,还当众斥责自己,看近旁周人纷纷对他点头,似在夸赞,心里便恼了,怒道:“关你何事?闪开!”
  妫颐没理会姜突,只转身,朝息后见了一礼,道:“王后,此人实在无礼,仗着齐国世子身份,目中无人,竟敢公然挡王后王姬之车,请尽管先走,我留下,劝他自行离去。”
  息后看了眼妫颐,微微含笑,点了点头,御者启车而去,随扈跟从,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妫颐目送玉辂车渐渐消失,方转头,淡淡看了姜突一眼,转身便要也离去。
  姜突在齐宫中从小横行惯了,此刻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对方是晋国世子,他却也是齐国世子,何来惧怕于他,一把拔出宝剑,随从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朝着妫颐冲来。
  妫颐外出,身边自然也带随扈,见状也围了上来,挡在世子身前,一阵乱斗,到了次日,神庙之外,晋世子和齐世子为了王姬争风恶斗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王城。


第47章
  这日, 一队人马的身影,渐渐地出现在了进入周国国境的驰道之上。
  这支人马自西而来, 行在最前的, 是穆国的使臣。
  使臣入了周国边境的丰邑,过关奉上符节, 自称奉国君之命前来,一为传报对戎狄的战事,二来参加王室的腊祭之礼。
  穆国使者, 终于还是来了。
  他们在路上已经走了大半个月, 再行数日,便能抵达洛邑了,虽姗姗来迟, 但应当还是能赶得上参加即将到来的周王腊祭之礼。
  封在丰邑的邑官立刻以快马将这个消息送入了王城。
  ……
  神庙归来之后, 阿玄便未再外出。但宫外的消息,却进一步地传扬开来。
  齐世子是孟浪无礼,晋世子是不平拔剑, 而于王姬,那日发生的小小意外, 则愈发增其貌美之名。
  诸侯从四面远道而来, 停留于洛邑的这些时日里,可能要与曾交恶的敌国国君一堂共饮, 也可利用这种平日难得的机会,和交好或是有意结交的别国国君联络交往,故子弟臣属多有随行, 内中亦不乏青年之辈,听闻消息,愈发向往即将到来的腊祭之日,因那日,周王祭祀天地神明之后,将于太庙举行飨礼,到时王姬可能露面,人人都想亲眼见到王姬,看她究竟美到何等程度,才会令晋齐两国世子竟为她当众起了冲突。
  没两日,又有消息传开,据说王姬精通医理,有时会亲自现身在王宫近旁的医馆之中为国民看病。
  接下来的几日,医馆几乎被人踏断了门槛。
  因息后从前卧病的缘故,医士常出入燕寝,阿玄回归周室,和这些人渐渐地相熟了起来。
  上古巫医不分,到了如今,医正慢慢地从巫的范畴里分离出来,王庭有专门的医官,但依旧归于巫司管辖,而且,医也有着严格的分类和等级的划分。
  第一种是医师,执掌医政,为王室之人看病,同时钻研药物,地位最高,相对来说,医术也最高明。
  其次,有专门的食医,执掌王的日常六食六饮六膳,百馐百酱八珍。
  再就是那些由医师所派的医者了,负责为国民治疗四时疠疾。
  息后如今身体渐渐恢复,阿玄先前日常有空,有时便会去王宫旁的医馆走动。
  医馆里的医者,地位最低,事情最多,每日要面对前来求医的络绎不绝的国民,到了周历年终,还要根据这一年的诊病情况考核,分四等,以此确定能够得到的食粮,若前来求医的病人里,有十分之四不能诊断准确,便被定为下等,所得食粮微薄,仅能果腹,故深以为苦。他们没想到,新近归来的王姬不但精通医理,而且有时还亲来医馆为国民看病,或向他们传授一些从前所不知的药理和医术,极是感激。
  这日午后,息后睡去,阿玄想起前日有个医者向自己问病,当时没有阐述清楚,此刻无事,便换了身衣裳,在春的陪伴之下出了寝宫,经由王宫的侧门去往医馆。
  最近她渐渐起了个念头,打算等再过些时日,试着向周王进言,将王宫里的医者彻底从巫司里分离出来,并在全国设立更多的医馆。
  她已和跃说过这个想法,跃表示他会支持王姊。
  ……
  医馆就在王宫侧旁,快到的时候,春的脚步忽然停了一停,伸手拦住了阿玄。
  阿玄抬眼,见医馆门前围了不少的人,那些人看起来却不是前来求医的,多都是些少年,服饰虽稍有差异,但无不华美,一看就知,应是这些时日跟随诸侯聚到了洛邑的各国公族子弟。
  那些人也不入内,只聚在医馆门前,朝里踮脚探头,仿佛在找什么人似的。
  春也听寺人说过,这两日常有各国的轻浮少年来医馆,为的就是碰运气想见到王姬的面,见状,眉头蹙了蹙,看向阿玄:“莫若回吧,免得这些人冲撞了王姬。”
  医馆门前既被那些惨绿少年给堵住了,阿玄自然不便再去,转身回宫。
  ……
  当夜,周王在王宫里设宴款待齐侯、妫颐等数位大国诸侯,跃作陪。
  阿玄从息后那里回来时,天已黑了。
  春留在息后的燕寝里,阿玄屏退侍女,独自坐于莲池的栏杆之侧,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水面投着鱼食。
  水中那十数尾红鲤,被鱼食吸引,聚到了她的脚边。她低头望着。
  红鲤盘旋游动,搅乱了平静的池面,幽暗的水面泛动几圈缓缓漾开的涟漪,月影也随之破碎,四散化入了水面。
  阿玄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跃这些日十分忙碌,一直伴在周王之侧酬酢诸侯。他学识渊博,应对自如,很为周王的脸面增添光彩,虽然不过才十六岁,但听闻已有好几个诸侯似乎看中了他,有意将公女嫁入王室。
  这是方才在息后跟前时,阿玄听来的消息。
  这自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消息,却让阿玄高兴不起来了。
  息后说,穆国使团也来了,正在赶往洛邑的路上,想必再过数日便能抵达了。
  周王虽不喜穆国,但穆人在取得对戎狄的大胜之后,立刻组使团正式来洛邑朝觐,至少从明面上来看,这是对周室的礼敬,自是个令周王乐见的好消息。
  但当时,阿玄乍一听到,心口却跳了一下,整个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以致于连息后似乎都觉察到了她的变色,看了她一眼。
  这对于她来说,绝对不会是个好消息。
  宰夫买前次被晋人殴伤,周国门人也加以轻慢,等阿玄听闻消息派人去往舍馆看望之时,他已于多日前离去了,当时阿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如今时间过去了几个月,事情慢慢地淡去,这月逢周朝腊祭之礼,那些有意来朝觐的国家,差不多都已到齐,当中不见穆国。
  穆国刚结束对戎狄的作战,国事必定繁多,加上庚敖继位后一向不敬周王,时间又如此的紧,穆国不来,并无丝毫可奇怪之处,何况,这也合她的心意,阿玄的一颗心,原本已经放了下去。
  没想到此刻,突然竟又传来穆人使团前来的消息。
  幸好,息后接下来又说,她听闻,使团领人依然是宰夫买,穆国国君庚敖,并未亲自来朝。
  若是宰夫买率人再入洛邑,倒也无妨,她正好可以派人为上次的事去向他陪个罪。
  阿玄听到这话,绷紧了的神经,才慢慢地重新放松了下来。
  当时息后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阿玄怕又勾出她对庚敖的兴趣,问自己从前在穆国时的旧事,若无其事地在边上再陪了片刻,便借口乏了,回了自己的寝宫。
  庚敖此行既不来,自然也就无事,只是不知为何,此刻阿玄一人独处,心里渐渐又感到有点不宁。
  她出神了片刻,将手中的最后一点鱼食投入池中,在红鲤争相跳跃争食发出的啪啪击水声中,转身入内。
  寝殿里已掌烛,灯火明亮,阿玄看到几个侍女正围在前日周王派人送来的那盏蟠龙玉灯之前,轻声说着话。
  “我听说,只要点亮龙口衔着的灯,鳞便会游动,满屋全是星子……”
  “真想看看呀……等下我们求求王姬,准许点灯,瞧瞧到底是何模样……”
  侍女们窃窃私语,忽听到身后起了脚步声,回头见阿玄入内,忙站回了原位。
  侍女知王姬性子温柔,服侍她的这几个月里,从没见她斥责过自己这些人,其中一个胆大些的便道:“王姬,可否点亮玉灯?”
  阿玄笑了笑,点头。侍女面露欣色,忙取来烛火,凑过去正要点亮龙灯,一个寺人入内,躬身禀道:“王姬,宫门之外来了一人,自称隗龙,有事欲求见王姬。”
  阿玄一愣。
  隗龙前次离开洛邑之后,为防他万一再有事回来寻自己,她曾特意叮嘱过宫门卫士,倘有名为隗龙的人来寻自己,不得慢待,更不得隐瞒,须第一时间来禀告。
  故此刻,消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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