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就招了。
周嬷嬷脸上汗如雨下,期期艾艾地看了眼方氏,辩也不是,不辨也不是,只说,“奴……奴才冤枉啊。”
荀大老爷转过头看方氏,“你怎么说?”
方氏瞄了一眼周嬷嬷,就转过身去,“老爷,妾身确实不知情。”
“老爷,太太,老奴在外面真听说过这样的事。这样丧良心的奴才是有的,欺上瞒下,因为主子信任,就胡行霸道的。先是把主子的东西拿出去变卖,把主子们的丫头们也随便作践。那家主子心善,说这奴才是伺候了一辈子的,不忍责罚。结果那主人家出门,家里只留下个年纪小的姑娘,那奴才看那姑娘颜色好,便将那姑娘也给卖了。等那主人回来,这奴才就说那姑娘是自己走失了……”薛嬷嬷这时在旁边插话。
“看你纵出什么样的奴才来,奴大欺主,奴大欺主,……”荀大老爷怒道,转头就见院门外有人探头探脑,更加恼怒。
第二十七章 卖婢(三)
荀大老爷向外叱问,下人中有眼尖的:“那不是周嬷嬷的儿子?太太让他陪同二爷去城里赶考,二爷都走了半天,他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攥着二爷的盘缠,这让二爷出去花用什么?”
那周存孝被人揪进来,他还兀自辩解,“小的们在二门等着,并没见到二爷来找,才进来看看。”
这周存孝得了好差事,刚和几个狐朋狗友吃喝了一顿。这时脸色依然红通通地,一说话,先打了个酒嗝。荀大老爷见他这副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吩咐人把周存孝打了出去。
“这就是你给晖儿安排的人?主子去哪他不说跟着,反埋怨主子没去找他,他自己倒先吃喝享用起来,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荀大老爷扭头叱问方氏。
方氏见了周存孝的样子,暗恨这奴才不给她长脸。她方才已经看见春桃和春燕都在院子里,明白她给的人,荀君晖一个都没带走,又恨庶子太过狡猾。
看方氏不说话,荀大老爷又问,“这院子还添了些什么人,都叫来我看看。”
就有人出去叫了另两个小厮来,春桃春燕也都过来给荀大老爷行礼。荀大老爷瞧了半晌。
“外面跟着的人,那两个小夭也还罢了。看晖儿这次考的如何,我自然安排,你不用再管。至于这屋里伺候的人……”
方氏忙打起精神,讲了春桃和春燕的许多好处,表白她如何为庶子尽心。
荀大老爷沉吟了一下,“你用心了,只是这些人……还早了些。姑娘们都不小了,跟前也该添人。既是她两个这么多好处,就让她们伺候姑娘吧。年纪大的那个,就给三姑娘,小的那个,给四姑娘吧。”
荀大老爷并不喜欢太早给儿子身边安排这样的丫头,可却把这样的丫头给了女儿。
荀卿染低下头,她喜欢本份能干的丫头,如桔梗,喜欢爽利泼辣心性正直的丫头,如麦芽,还喜欢像宝珠那样机灵忠实的丫头,可春桃这样的,她不喜欢。但是她明白,荀大老爷把春桃赏给她,是给她格外的恩典和体面。是她这两次在荀大老爷跟前出头,让这个做父亲的终于注意到她这个女儿。
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都不能拒绝,相反还要高高兴兴地接受。况且她有这个自信,在她那里,一个春桃还掀不起风浪来。
荀卿染想清楚这些,脸上做出欢喜的模样来,向荀大老爷行礼道谢。
荀大老爷对荀卿染的态度很满意,低头看见地上跪着的三个人,又沉下脸来,先吩咐人将那对夫妻用棒子轰了出去,接着就发落周嬷嬷。
“这个老奴才,忘恩欺主,荀家再不能容她。看她跟了太太这些年,留她一条狗命,打了板子撵出去,再不许她踏入荀家的大门。她那一家子,若是有半点不满,就一起撵出去。”
处理完了这些事,荀大老爷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方氏说:“你病刚好,如果精神不济,就好生回去歇着吧,把事情交给别人管也好。”
方氏只觉得心口又疼起来,却只能强颜欢笑,说自己身体好的很。
荀大老爷和方氏都带着人走了,荀卿染故意落在后头。她先是看着弟弟院子里的人收拾,又悄悄嘱咐木棉和月季,好好看着屋子,有什么事,让小丫头给她送信等语。安排好了,才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桔梗接了荀卿染进屋,就看见春桃抱着小包袱跟在荀卿染身后,不由愣了一下。
“老爷将春桃赏给咱们姑娘了。”麦芽快言快语。
春桃一直低着头,跟在荀卿染身后,这时忙过来重新给荀卿染见礼,荀卿染又让她和桔梗、麦芽等人相互厮见了。
春桃这一天的遭遇,可以说是大起大落。虽然都是庶出的,但是在庶出的爷们跟前伺候和在庶出的姑娘跟前的差别可太大了。方氏派她去荀君晖身边,还特意嘱咐了她一些话。在她心里,跟着荀君晖,飞上枝头的日子就不远了,那可是一份有前途的活。不过转眼间,就被荀大老爷安排给了荀卿染,一个庶出的姑娘,春桃觉得她的前途很晦暗。
春桃的笑容很勉强,荀卿染自然看在眼里了,不由的心中暗笑。
正好红绡回来,荀卿染就让她负责安排春桃。
“你刚来,就让红绡带着你,教教你我这里的规矩。”又嘱咐红绡,“这是老爷和太太亲自赏下的,你好好教她,莫让她受了委屈。”
打发了这两个丫头出去,荀卿染便让桔梗帮她脱了外面的大衣裳。
“姑娘,方才老爷把春桃给了姑娘,大姑娘脸上很不高兴,背了人,还狠狠地瞪姑娘。”麦芽端了杯热茶送过来。
荀卿染点头,说自己也看到了。荀淑芳妒忌的不是她多了一个丫头,而是妒忌她获得了荀大老爷的重视。
荀卿染躺到床上,打算小睡片刻,闭上眼,却睡不着。
荀淑芳因为妒忌会做些小动作,她觉得麻烦,但是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方氏。
今天的事情,她知道最聪明的自保方法,就是置身事外。君晖已经入了族谱,就是没了木棉,以后还会有其他忠心的丫头伺候。可她不忍心,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人带走木棉。
而这个时候,她又指望不上别人来出头。虽然和辛姨娘那边算是合作关系了,那是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上。她总不能指望辛姨娘会毫不利己专门利她地来管这件事。这事只有她出面,当时她就想,事后一定要和弟弟说,姐姐为了你的事,可算是两肋插刀了。
当然她也不会就那样直接冲出去,她早派了宝珠去通知薛嬷嬷,请荀大老爷。
结果一切还算顺利,立威她并不想,但是保住了弟弟的丫头,顺手除掉了周嬷嬷,还将方氏的用意暗示给荀大老爷知道。这一切本该让人欣喜,不过她更多的是担心。
之所以一直在方氏面前保持低调,不仅是想活的轻松些,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清楚,她的亲事是掌握在方氏的手里。在她原来那个年代,宣扬男女平等,还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个年代男尊女卑,就更是这样了,她实在清高不起来。
荀淑芳那样讨好方氏,可是她十七岁了,依然没有定亲。荀卿染倒不怕方氏会让她做剩女。长幼有序,没有妹妹在姐姐之前出嫁的。她只比荀淑兰大几个月,方氏不会让亲生女儿年纪老大还小姑独处。
但是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几乎全由方氏做主。
荀卿染曾一度非常害怕会被方氏塞给人做妾,后来才放了心。荀家是世代书香,荀大老爷不会答应他家的女孩去做妾。方氏有嫡子嫡女,她为了嫡子嫡女的面子,也不会让庶女去做妾。
一定是嫡妻,只是这嫡妻也是三六九等的,荀卿染不怕贫寒,但她怕遇人不淑。
方氏不会真心为她的福祉着想,荀卿染是一直明白的。她对方氏顺从尊敬,她的要求很低,只希望方氏不要在她的婚事上故意下绊子。她只求方氏哪怕一点点的不忍心,一点点的善念。
如果这样也不行,那就该让方氏知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对君晖和她好一点,方氏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荀卿染从床上坐起来,让桔梗帮她换衣服,她需要去和方氏谈一谈。
第二十八章 劝说
荀卿染这边在担心方氏,方氏那边更没有闲着,她正琢磨着荀卿染。
“三丫头是怎么回事,她有这胆子,敢拦我的事,还打了周嬷嬷?”方氏皱着眉,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人。
常嬷嬷和金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知该怎么回话。
“她后头跟老爷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她怎么会那样说话?”方氏叫了金嬷嬷到跟前,“特意让你家红绡看着三丫头,怎么三丫头不妥当,她贴身伺候的人,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是你们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金嬷嬷的脸白了一白,低眉顺眼道:“太太,红绡在三姑娘身边,并没觉察不妥。太太不信别人,还不信您自己?这些年,三姑娘都在太太眼皮子底下,三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太太最清楚。”
金嬷嬷说着偷眼打量方氏的脸色,又斟酌着说道,“依奴才看,三姑娘胆子小的很,实在不敢相信她敢打周家的。况且三姑娘平时笨笨的,这次的事不像她能做的出来的。那些说话,或是她真心,或是受了谁的指使或撺掇,也是有的。”
方氏想了想,觉得金嬷嬷说的有道理。
“也是,她若有这样的气性和手段,平时哪肯被大丫头欺负。那是谁撺掇了她,教了她那些话?老爷平时不管后院的事,怎么今天忽然管起来了,还有薛嬷嬷那些话,她可真会火上浇油!”方氏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一定是那梨香院的教的,那个狐狸精,狐媚了老爷只听她的,又利用三丫头来对付我!”
金嬷嬷见方氏如此,暗自抹了一把汗。她并不是想替荀卿染说话,可是如果荀卿染真有不妥,那她的女儿红绡就脱不了干系。况且荀君晖入了族谱,是荀家正经的爷了。如果日后考了个功名在身上,那也是她该巴结的主。周嬷嬷都被赶出去了,她何不就此卖个人情给荀卿染,日后也有些好处可捞。
方氏骂了一阵狐狸精,就开始抱怨周嬷嬷,“我以为她是稳妥的,不过是打发一个丫头,让她家人来领走她,说只有人赞的。怎么就闹出这样大的乱子来!”
方氏忿忿地,又想起一段往事来,“她是一个,还有那个范婆子,每次想起来就让我生气。当初看她明白能干,就把事情交给她。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