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丽人  第46页


  张部长对着顾长钧道:“顾老弟,兄弟我泥腿子出身,也想开通文明世界性,奈何实在吃不来番菜,你担待些,别和这些人一样拿兄弟我取笑。”
  顾长钧笑应了两句,起身出了雅座往洗手间去。
  ……
  六国饭店力求奢华,要与寻常饭店区别开来,洗手间也布置的雅致。洗手台旁竖立了一面人高的法国式长镜,供客人洗手后整理仪容。
  叶家二少爷叶舜郅如今已进了警察局在做事。也是巧,今晚也与一群友人在饭店里请客吃饭,方才喝了许多的洋酒,醉醺醺地和一个姓刘名子青的一道来洗手间解手。两人平日一起出入风月场所,说话自然毫无遮掩,一面解着手,嘴里继续着起先的话题。
  “……叶少爷,说你最近在帽子胡同里养了个雌?还丢下新婚太太天天过去?莫非是绝世美人不成?我倒真想见个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雌儿能把你迷成这样。”
  叶舜郅有些得意:“绝世美人不算,不过于我来说,确实是块宝贝肉啊……你见了就知道,这雌儿和萧家的那个女儿竟长的有几分肖似,我头一眼见就惊了。”
  刘子青一怔,随即哈哈地笑:“早知你对萧家的小姐念念不忘,之前还在这饭店里为了她一幅旧画一掷千金。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如今早嫁入顾家了。怎么,萧小姐你得不到,现在弄了个替身你也当宝?”
  “你不知道,这个雌儿确实懂事。肖似不说,知我养下她的缘由,在屋里就拿她名字自称,打扮也是处处模仿,惟妙惟肖,至于床上……”
  他声音蓦地压低,“更不用说了……眼睛一闭,听她拿腔作势的,也跟搂着真身差不多了……”
  刘子青笑声更大:“叶少爷不愧是情种。艳福不浅,得了梦中情人,足够消魂哪!”
  叶舜郅已经解手完毕,转身走到盥洗台前开了龙头洗手,水声哗哗里道:“可惜终究不是真的那个人,搂着时滋味还是差了一截的……”
  刘子青已经洗手完毕,到那面整理镜前拨弄着头发,忽然看见穿衣镜里,照出身后的入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站了个人,此刻正将目光沉沉地投了过来。
  刘子青顿时大惊失色,认出这是顾家的那位四少顾长钧。见他神色阴森森的,显然是听到了方才自己和叶舜郅的两人对话。
  洗手台前的叶舜郅却还丝毫不知,依旧背对着,口里叹了声气道:“你不知道,起头那阵新鲜过去,也就这样了。不过养了这么一个雌儿,倒叫我对她更是勾心勾肺地放不下了。我听说她和顾家的那个仿似还是不和……如今还正儿八经地做起了男人的事了……”
  刘子青急忙在边上用力地咳嗽提醒,叶舜郅丝毫不觉,嘴里继续道:“……上回美国大使馆外又远远看到了她一眼,倒更叫我觉得可爱了。什么时候真能得到她,就是叫我折寿我也是心甘情……”
  他嘴里最后一个“愿”字还没说出口,后颈蓦地一沉,整张脸就被摁到了洗手槽里,龙头水哗哗地吐着,朝他满头满脸地浇灌了下来,五官七窍瞬间充满水,叶舜郅被呛的如同溺水之人,闭着眼睛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只是整个人仿佛是被铁钳给钳住了似的,丝毫挣扎不动,半晌,呛的就要晕厥了过去时,才觉到压制住自己的那股力量一松,人随之瘫倒在了地上。
  叶舜郅捂住犹如爆裂的喉头痛苦地咳嗽,满头满脸的水,连浆的笔挺的领口也湿了大片,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等稍稍缓过一口气,闭着*难以睁启的眼睛破口地骂:“哪个□□的对我背后下手……子青快去把警局兄弟们都叫来,别叫他跑了,老子非整死他不可……”
  他强行撑开了眼,话音忽然就断了,脸上表情也仿佛被什么定咒给咒住了一样。
  他看到顾家的那位四少爷顾长钧竟然就站在了自己面前,此刻正俯视着自己,目光冷漠,面色森然,犹如佛殿里的一尊张目韦陀。
  叶舜郅仰头看他片刻,慌忙朝还呆立在一旁的刘子青看了一眼,露出乞救之色。
  刘子青脸色僵硬,立着不动。
  叶舜郅渐渐现出惊惶之色,忽见顾长钧略提裤管,慢慢地蹲到了自己的面前,脸上露出一缕微微的笑,声音也颇是温和:“叶少爷,就刚才,你倒是说了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些,又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叫我听听?”
  他说话时,庞带淡笑,一双眼睛却乌沉沉,射出冰冷残忍的光。
  叶舜郅也是个乖张的人,但是此刻竟也不由地心生畏恐之感,慌忙道:“顾公子,你想必是听错了……我没说什么啊……”
  “你是单单不肯说给我听了?”
  顾长钧声音极是冷漠,随手般地掸了掸方才溅落到自己另手背上的一颗水珠,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突然就目露凶光,反手一把钳住了叶舜郅的脖颈将他整个人从地上强行拽了起来,几步拖曳到那面仪容镜前,摁着他头重重撞了上去。稀里哗啦声里整面玻璃碎裂开来,地上到处溅满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玻璃渣子,叶舜郅头开破绽,血污满面,大声地惨叫呼救。
  一旁刘子青见状不妙,慌忙转身奔出去搬救兵,片刻后一群人涌了进来,见叶舜郅倒在满地的玻璃渣里,头脸是血,鼻青脸肿,形容狼狈又可怖,嘴里哀呼呻-吟个不停。顾长钧正靠在洗手台前,手里把玩着一支还没点着的香烟,目光落在脚下的叶舜郅身上,神情冷漠,仿佛有些出神地在想着什么。
  一群人见状,无不目瞪口呆大惊失色。其中有个叶舜郅的内兄,现任北平警察厅长的,年纪长些,也认识顾长钧,急忙上来陪笑道:“顾公子,晚上全是舜郅的错。您大人大量就放过他这一回。我料他得了这教训,往后绝不敢再得罪了!”一面说,一面掏出火点了,凑过去要给顾长钧点烟。
  顾长钧点着了烟,瞥他一眼道:“方才出手是我略重了些,伤了你的内弟。贵厅追究刑责的话,明日到我军部来找我就是了。我今晚另有事,先走了。”
  “哪里的话!小事一桩,闹着玩而已。”厅长打着哈哈笑道,“顾公子那你走好,不耽搁你了!”
  顾长钧略微笑了笑,洗手台前站直了身体,皮鞋踩着咯吱作响的玻璃渣,从倒在地上的叶舜郅身边经过,身影消失在了入口处。
  顾长钧出了洗手间,并没回方才的伦敦包厢,独自去了吸烟室,打开窗户在窗前吸完了一支烟,最后将烟头捻灭,转身回了包厢,进去神色若常,对着陈东瑜和一众人笑道:“我忽然想起还另有一桩事要办,有些紧急,我就先行告辞了,诸位继续。下回由我请客去同丰堂,向诸位赔个罪。”
  陈东瑜等人起先自然不肯放,责备他扫兴,见他仿似真的有事要走,拽住又灌了他几杯酒,最后放了出去。
  顾长钧包厢里出来,从仆从手里接过衣物,出了六国饭店就往夜幕里的三井巷去。

☆、第45章

    萧梦鸿回到书桌前伏案时,电门铃忽然在耳畔响了。
  她正渐渐专注于图纸,被这突然而至的门铃声微微吓了一吓,抬头看了眼桌上时钟。
  昨晚顾长钧来的时候,还不算太晚,隔壁黄太太她们还在院子里打麻将,她在房里也能隐隐听到她们打麻将的声传进来。
  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四周静悄悄的。所以这门铃声不但突然而至,而且显得分外扰人。
  门外会是谁?
  电铃声只响了一下就停了。
  萧梦鸿又听,没再响了。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隐隐的直觉。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忽然心跳加快,略微有点紧张的感觉。
  她停下手里的铅笔,侧耳又等片刻。
  铃声复响了一下,继而停了。
  萧梦鸿现在更加肯定自己的感觉了。迟疑了下。最后终于还是投下手里铅笔走了出去,停在了院门后。
  “谁?”
  她照常那样轻声问了一声。
  “是我。”
  像昨晚一样,那个熟悉的男人声音隔着门再次传了过来。
  萧梦鸿终于开了门,看到顾长钧的身影站在门外的昏暗里。
  ……
  昨晚和这个男人吵了一顿,今天只要一想起他找自己的目的,她的心里就依然十分不满。但早上来自于林良宁的那一番话,多少还是令她情绪带来了波动。见他这会儿又来了,萧梦鸿疑心他还是要和自己说昨晚的那件事,先便道:“我先和你说好。你要是还来和我说不许我做燕郊工厂这件事,那么请你回。免得我们等下又吵了起来,彼此徒增不快。”
  她的语气比起昨天时缓了下来。但意思依旧十分坚定。
  顾长钧朝她身后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抬手晃了晃手里拿的一样东西,道:“我是来给你换灯的。”说完抬脚就走了进来。
  萧梦鸿一愣。转头见他已经往里去了,只好跟进去。见他入屋端了条凳,站上去仰头就开始换灯。很快换上了新的灯盏,已经黑了好些天的堂屋立刻重放光明。
  “你一个人住,以后遇到类似问题,如果不想找我,可以向黄太太求助。”
  下来后他说道。
  萧梦鸿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开口向他道声谢的。但是昨晚刚和这个人大吵一架,此刻这个谢字好像就是说不出口,视线无意落到他手上,留意到他右手手背有几道微微沁出血丝痕迹的细细划痕,像是被什么给划破了似的。看了一眼,顺势就问:“你的手怎么了?”
  顾长钧低头看了一眼,仿似自己也刚留意到,随意甩了甩手,道:“没什么。晚上刚和人打了一架,被玻璃划伤的吧。”
  萧梦鸿疑心地再看了一眼,想问个究竟。只是鉴于和他之间的生疏,似乎也不便过多地去问什么,免得有刺探嫌疑。何况他自己似乎也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便忍了下来,只哦了一声。两人就这样站在明亮的新电灯的下面,谁都没有说话了。
  萧梦鸿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又不说话,安安静静和平时迥然相异的样子,觉得氛围怪异,甚至让她很不习惯。有心逐客,话一时又说不出口,迟疑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先打破了这让她感到浑身别扭的氛围,抬眼看着他道:“昨晚我骂你安排小林监视我,是我误会了吧。我向你道歉。”
  她的语气很温和。
  顾长钧大约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仿佛一怔,望着她表情很是惊诧,甚至,带了隐隐一丝受宠若惊般的感觉。
  “没关系的。”他很快地道。
  话终于说出来了,萧梦鸿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对着他也感觉自然许多。便点了点头,又道:“但是我还是要再再声明一遍。我是不会接受你的关于要我中止燕郊工厂项目的要求。希望你不要再提。”
  顾长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