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开有试墨会以来的先河了,不过贞娘心里明白,言公公的到来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还她一个人情罢了。
当初她用药墨冶好了言小姐的背疮,本来这个没什么的,贞娘当日出手并不是要让言公公记住人情,仅仅只是知道言公公不会出事。得罪不起言公公罢了。
但,当时正是言公公危急之时,自己的出手倒底还是让言公公心里承了情,这才不顾规矩出口提示了李家参加贡墨竞选,显然是准备在贡墨竞选时还了这个人情。
可不曾想,后面的事情难以预料,田家的布局再加上松瘟,李家竟是退出了贡墨竞选。
也就是说这个人情一直欠着。
再后来在田家的金钱攻势之下,言公公对于李氏墨坊的事情一直观望。在这等情况下。这个所谓的人情反而成了言公公心里的一个刺,让他有些不舒坦。
这个跟升米恩斗米仇有些类似。
贞娘明白这个人情不能继续拖着,那言公公并不是那种坦荡君子,再拖着说不得就变成仇了。所以,这次给言公公的贴子不是以墨坊的名义,而是以她李贞娘的名义。
贞娘心里也明白,有这么一个走个过扬就能还掉人情机会,言公公何乐而不为呢。
而言公公果然如她所料的出现了。
贞娘等墨坊管事连忙上前见礼,一众贺客也见了礼。言公公随礼后喝了一杯茶后就离开了。双方皆大欢喜。
但不管如何,言公公的到来将整个试墨会推向了高潮。
随着一窜百子千孙鞭炮响过。李家的试墨会就正式开始了。首先一开始就是把再和墨的样品展示给大家看。
都是墨行一道的人,没有一个是眼力差的,墨的好坏由质地,颜色,声音去分辩。
李家这批再和墨纹理如丝,质地细腻,颜色更是黑中带紫,竟泛着一种紫玉般的光泽,扣击的声音更是清透,稍有点眼力都能看出,此墨极佳。
在众人的一片赞叹中,几个身着墨色玄衣的伙计将墨的样品收了下去。随后就到了实质的试墨阶段,由众人开始投贴。
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求画者都纷纷把贴子投在木盒子里。接下来,众人再选两个人出来抽贴子就成了。
选出来两个抽贴子的一个是八十岁的老翁,一个是八岁的小童。
不一会儿就抽出了两张贴子,分别是城南汪秀才为其父祝寿的贺寿图,另一个是一个外地的席姓桐油商,来凑热闹的,没想却被选到,他没有提出要求,只要一幅画就成。
汪秀才先指定了由东图先生作画。
那席姓桐油商正好有事,不想等,便指定了东图先生的徒弟丁南羽画。
随后两张贴子便被送到东图先生和丁南羽处。
众人继续喝茶品墨。
不一会儿,画画好,各由两名玄衣伙计摊开给众人观赏。东图先生和丁南羽再对墨做了一个评价,均表示对于李家的再和墨十分的满意。
东图先生为汪秀才做的贺寿图自不必说了,汪秀才心满意足的收下。
倒是那丁南羽为那席姓桐油商画的却是蟾宫折桂图,在场的有些人都叹道倒底是年轻厚生,不晓事,商人不能参加科举,你送一幅蟾宫折桂图不是在打脸吗。
正叹气间,那席姓商人却是高兴的很,虽然商人不能参加科举,但哪个商人不想着子孙脱离商门进入士门,而这位席姓商人正好有一子寄在同族的一位举人门下,今年正要参加府试,这副图正合了他的心意了,倒是欢喜万份,又奉上了两封礼金。
便一副宝贝将的将画收起。
“呀,不好。”正在收画之即,却不知哪来的一杯茶倒在了画上,整副画叫茶水给污了。席姓商人痛惜的大叫。
“没事,洗洗就成。”这时贞娘上前,又招呼着一边的伙计取了清水过来。
听着贞娘的话,周围的人一个劲的摇头。真是个不晓事的,这画能洗吗?一洗还成什么样子。
这时,已有伙计取来清水。
贞娘自顾不得旁人的心思,让几人将纸摊平,平放进铜盆里,再掬水清洗上面的茶渍。飘洗了一会儿,再让两个伙计将画摊平在桌上晾干。
众人发现那画上的笔墨无丝毫湛漏,清晰隽秀。
“好墨!!!”在坐的都是人精,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此画经过茶泼水洗,笔画不受丝毫损伤,可见此墨附着力极强,遇水不透。正是极佳之墨的表现。
此时一些精道的人心里也在猜想着,这泼茶之举搞不好是李墨故意为之。
立时的,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商人给李家下订单了,只有那席姓的商人,还得等画干了才能走,贞娘又让人取了一盒墨送他,全当是陪礼。
如此,皆大欢喜。
而此后,这位席姓商人的公子一路府试,乡试,会试。过关斩将,而这副蟾宫折桂以及李墨便成佳话不提。
总之李家这次试墨会非常成功。
“能不成功吗?这丫头可是将势运用到了极致。”此时,程三爷冲着侄子叹气的道。
这段时间以来,李家本就是话题人物,李九爷丧,七夫人如今还瘫在床上不晓事情,再加上李贞娘入主李氏墨坊。多少想看笑话的都拿眼盯着呢,由此一点,试墨会一推出,便吸引了各种心思的人。
再加上东图先生和言公公。这次试墨会想不成功都难。
有时不服老真不行啊,程三爷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田府。
田本昌正在书房里看账本。
就在这时,方管事同江师傅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大公子,松烟墨出问题了。”方管事见到田本昌就道。
田本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不好的冲着方管事问:“出了什么问题?”
“江师傅,你试给公子看看。”那方管事又冲着一边的江师傅道。
江师傅立刻拿出一方砚台和一锭墨,从书桌上的笔洗里倒了点水,研磨开来,随后江师傅就拿起笔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了几句。
“还成啊,墨色光润都挺不错。”田本昌侧脸看了看纸上的字,觉得不错便道。
江师傅听了,二话不说,又拿起桌上的笔洗,将里面的水泼在纸上,立刻的,纸上的字就黑呼呼的一团。
对比起之前李家试墨会的情形,这墨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田本昌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蹭的站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之前试制的不是好好的吗?你们给我说清楚。”
“试制的时候是没有问题,可大批量制的时候因为百年松还是不够,如今松瘟期间一时也采购不到,老爷做主,把之前从罗家松场里砍来的松掺了进去……”江师傅说着,就停了,下面不用说也明白了。
这事情有田本昌知道,当时他是不太赞成的,可老爹做主,他也不能说什么:“我不是吩咐过吗?病松不能用,只选好的用。”
“看得出的病松我们自然挑出来不用的,可有些松看着是好的,其实已经染病,但还没有表现出来,这却是看不出来的。”一边方管事道。
听完方管事的话,田本昌脸色更难看了:“那你们说说,有什么补救法子?”
“只能重制一批。”江师傅道。
“重制一批钱是小事,可问题是你现在叫我到哪里去找百年松?就为这些百年松,我已经把李家给得罪死了。”田本昌咬着牙道。
“还有一个办法,李家的再和墨出来了,相当不错,我们或许可能请李家出手,帮我们这批墨再和一次。”方管事有些惴惴的道。
“你是要我再去求李家?”田本昌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六十五章 远方的来信
屁大点的地方,根本藏不住秘密,田家的墨出了问题,这个消息不消片刻,各家的墨坊便都收到消息了。
一时间纷谈论纷纷,再加上田家一入行便咄咄逼人之势,因此,大多数均是看笑话的。
晚间,吃过晚饭,贞娘惯常的要跟爷爷谈谈墨事,田家之事自便成了祖孙俩的话题。
“这但凡刚入行的,就没有不交学费的,当初他们砍松的时候,我就说过,说不得最后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果然这样。”贞娘坐在一边,边整理资料边道。
田家入行,因为有着罗家的底子,可以说是高调入行,又一举得到贡墨权,已乎是一步就跨进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但是它的根基是虚的,出问题是正常的,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而这也是当日田家要砍松,贞娘并不阻止的另外一个原因,一个人的行事手法是变不掉的,田家砍了这批松,又岂能让它烂着不用。
再加上他们初入行,对墨业了解不深,自不会太清楚,原料的一点点出入都会使得整批墨功亏一篑,这就是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嗯,田家的事情不用管他们,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如今再和墨虽然不错,但记住再和墨不是主流,李家松烟墨的优势咱们要保持,油烟墨要齐头并进。”李老掌柜道。
“嗯,松烟墨的烟煤已经存的差不多了,入秋后会开始制墨。而油烟墨的配方,现在秦正带着几个师傅攻关。现在,干裂的问题已经找出来。再试过几次,油烟墨的配方就能定下,到了入秋,会制新配方的第一批墨。”贞娘道。
李墨在北方易干裂的问题正是因为皂角的使用不当造成的,这个问题一解决,李氏油烟墨的品质就上去了。
制墨一般分春秋两季,冬天,气候太冷,不易阴干,也易干裂,而夏天,天气太热却易受潮,所以,各家墨行制墨,多在春秋两季,而平常时候便是点烟储备材料。
虽然贞娘手上有几个现成的油烟墨配方,但她不想现成的拿出来,一来,这些配方并不见得是最好的。二来,做为一个墨坊必须要有一种不断改良,不断创新的精神。
而如果她就这么的拿了出来,反而会造成一种坐享其成。不思进取的心态,这是不可取的。
“嗯,这就好。”李老掌柜点点头。又道:“对了。田家那边的事情还是要多关注一下。”
“爷爷,那你说田家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贞娘拿笔敲着鼻梁问。这是她前世的习惯。
“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小心能后嫁不出去。”这时,吴氏过来给李老掌柜的披衣服,夜寒露重,老人家的身体受不得,此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