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锦绣  第18页

不到一丝水。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走在路上,让人碜得慌。

“怎么旱成了这样?”傅庭筠失声,“今年岂不是没有收成?”

她虽然长在阁闺,却是做为当家主母教养的,田庄上的事也略知一二。一年没有收成,对她不过是减少了收益,对那些种田为生的人却是要性命的事。虽然听说庆阳、巩昌大旱,商州、同州到处是流民,可她日子照常的过,那些也不过是听说,此时亲眼看见,自然极为震惊。

赵九爷没有做声。

阿森却小声地道:“前几天卖个人还给换三碗白面,这几天,不要钱都没人买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被饿死……”

这是傅庭筠完全不能想像的事。

“官府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傅庭筠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尖厉。

只有车轮子碾在地上的“骨碌”声。

傅庭筠回头望向赵九爷。

他的神色很沉静,可绷紧的下颌却泄露了他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觉得心头一松,心情平和了不少。

没有朝廷之命,官府也不敢随便开仓放粮。

“巡抚大人应该凑请皇上派人来陕西督办流民之事才是。”她道,“否则出了什么事,他也难逃其咎。”

赵九爷目视着前方推着车,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傅庭筠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去。

“皇上一心想要做文治武功的千古圣君,”身后却响起他平淡得有些呆板的声音,“自熙平二十八年对河套用兵以来,征调粮草不下千万石,陕西又产粮之地,征调犹为频繁。陕西巡抚董翰文乃前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莫英伯的门生,莫英伯与现任内阁首辅沈世充有罅隙,董翰文只得迎合帝心以保官位,新粮未入库即送存粮北上。如今大旱,只怕他想开仓放粮也无粮可放!”

这岂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事,能说出来的话!

傅庭筠不禁道:“九爷是做什么的?”

“我不过是个游荡江湖的一介莽夫罢了!”赵九爷说着,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茶馆里听别人说些朝中大事,也跟着人云亦云而已!姑娘听听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吗?

傅庭筠默然。

如果有一天,别人问她是谁,她恐怕也只能像他这样回答别人吧!

突然间,她觉得他离她很近。


第一卷 第十九章 路途

暮合四野,天色渐渐暗下来,远远的,看见村落的轮廓。

赵九爷停下来,抓起搭在把手上的汗巾擦了擦汗,吩咐阿森:“你去看看!”

“好!”阿森欢快地应着,一溜烟朝村落跑去。

赵九爷从一旁拿出个水囊递给傅庭筠:“喝口水!”

太阳虽已西隐,但白天的灼热还残留在地上,热气腾腾,蒸得人汗流浃背,何况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嗓子眼早就冒烟了,只是看着赵九爷和阿森都埋头赶路,不好做声而已。

傅庭筠道谢,接过水囊连喝了几口。

干涸的喉咙有了水的滋润,人都精神了不少。

她舒服地透了口气,笑着把水囊递给赵九爷,正想说声“您也喝点”,突然意识到男女有别,忙把话噎了下去,讪讪然想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赵九爷的目光刚好望过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傅庭筠脸涨得通红。

畏畏缩缩的,真是小家子气!

可这不是别的事,她就是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啊!

她有些沮丧。

赵九爷显然没有多想,道:“现在世道很乱,你别看着现在四无人,说不定我们拿出个馒头就会引来一群人哄抢,还是小心点的好。你暂且忍一忍,等我们找到歇脚的地方,你就能解开头巾,扇扇风了。”

原来是误会她嫌热……

傅庭筠闻言心中一松。

还好有这个误会,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九爷放心,”她恭顺地道,“我省得!”

赵九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目光望向了远处的村落。

四周安静沉寂,没有一点声响,傅庭筠甚至能听到自己细细的呼吸。

总不能就这样互不说话吧!

赵九爷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

傅庭筠想着,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九爷,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渭南?”

“还有十来天!”赵九爷凝视着村落,声音淡淡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中秋节之前肯定会把你送到的。

她又不是为了赶回去舅舅家过中秋节!

傅庭筠抿了抿嘴角。

不过,他既然提到了中秋节,她少不得要客套客套:“不知道九爷喜欢吃什么馅的月饼,到时候我让舅母多做些,九爷也可以和阿森尝尝。”

他早约了八月十五和同伴在西安府碰面,肯定不会答应留在渭南过节,而且也未必愿意她知晓这件事,她只好装做不知道,提出做些月饼送他算是答谢了。

赵九爷回头看着她:“你不必和我客气,我把你送到你舅舅家就走!”

“你!”傅庭筠气得发抖。

这个人,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简直是……简直是个棒槌!

索性扭过头去,一边喝水,一边等着阿森的消息。

赵九爷能感觉到傅庭筠情绪上的变化。

傅家一向标榜“家风清白,闺阁严谨”,她诈死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不然,她也不会委婉地打听他怎么过中秋节了?现在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想和她有什么瓜葛,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很是不解。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远远的,田埂上出现个跳动的小小身影。

傅庭筠不由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眺望。

身影越来越近,是满头大汗的阿森。

傅庭筠心中一喜。

“爷,”阿森用衣袖擦着额头,“村子里没活人。”

赵九爷点了点头,对傅庭筠道:“我们今天就歇在村子里了。”

傅庭筠“哦”了一声,见那田埂只够一个人走,下了推车。

赵九爷没有阻止,嘱咐阿森:“你在前面带路!”

阿森高应地应“是”,那股子精神劲让人听着心情都跟着欢喜起来。

傅庭筠不禁露出笑容,跟着阿森上了田埂。

赵九爷推着独轮推车走在后面。

阿森不时地回头,“姑娘您小心点,这里有条沟”,“姑娘您看着,这里有点窄”,生怕她摔着了。

田里干得只剩下一层黄土,两旁的小沟也没有水,傅庭筠倒不怎么担心,一路笑应着和阿森进了村。

那村子有十几二十户人家,一字排砌着屋子。村头是几间稻草房,低矮窄小,很是破旧,或者是没有住人,有屋子已经坍塌了,因为天色太晚,黑漆漆看不清楚里面的陈设,到是有股子让人作呕的恶臭飘出来。

傅庭筠掩了鼻子。

身后传来赵九爷的催促:“快走!”

她坐了这几个时辰的车都觉得累了,何况是推车的人?想必他早就希望能歇会了!

傅庭筠急步朝前,进了村子。

阿森在前面指:“姑娘,我们今天歇那里――那是村子里最齐整的屋子。”

傅庭筠顺着望去,是个粉墙灰瓦的三间房子,看去庄重气派。

“这房子的确很齐整!”她笑着。

突然窜出了几条狗,龇嘴咧牙地低声咆哮着把他们围住。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赵九爷身后躲。

阿森却很是兴奋:“爷,是狗!”说着,身影如闪电般朝其中一条狗扑过去,狗也毫不示弱地跳起来朝阿森扑过来。

傅庭筠一声惊呼。

“回来!”赵九爷的声音清冷而冷峻地响起来。

阿森的身子硬生生停了下来,侧身,狗扑了个空。

赵九爷已从包袱堆里抽出根齐眉棍朝阿森丢了过去:“直接打死完事,不要管这些狗。”

阿森伸手接过比他人还高的齐眉棍,没有丝毫的犹豫,顺势就打了下去,那狗刚刚跳起又落下,发出一声短暂而尖细的呜咽声,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

傅庭筠惊讶地望着阿森。

他不过八、九岁,竟然有这样的身手……而且动作干净利落,毫不迟疑,隐隐透着几分冷酷无情……这哪里像个还在总角的孩子?

她突然间觉得这个面目清秀,不管什么时候都欢天喜地的孩子是那么的陌生。

傅庭筠朝赵九爷望去。

黑暗中,他静默如山。

狗呜咽着四处逃窜。

阿森追过去,手起棍落,狗发出悲怆的呜鸣。

她养了只白色的京巴狗,乌溜溜的大眼睛温润如玉,她绣花、写字的时候就蹲在她脚边,只要她一抬头,就会冲着她讨好的叫唤,跑过去舔她鞋子,不知道有多可爱……

傅庭筠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扑扑的拍打声夹着几声哀鸣过后,周围又恢复了宁静。

赵九爷淡淡地说了声“走吧”,然后推着小车进了屋子。

傅庭筠不怕朝旁边看,低头跟着进了屋。

阿森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屋子里亮起桔色的光。

傅庭筠打量着四周。

堂屋正中的神龛空空如也,除了大件的香案,屋子里什么陈设也没有。看得出来,屋主走的时候很从容。

赵九爷脚步未停,径直朝朝后面去。

后面是个天井,墙角不知种的什么花树,已经枯死,树下有口井。

阿森跑去摇井上的轱辘。

“没水!”很失望。

赵九爷好像觉得他很傻似的,看也没看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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