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看了桑娘一眼,在玄天青身边蹲下,伸手在一旁又揭开了一片青瓦。只见下面罗毕天托着青色的小瓷瓶回避到了里间,魏阳整了整衣冠。兵卫便领着郭政走了进来:“参见将军!”
“郭尚书太客气了。”魏阳微微起了起身子:“郭大人快请坐。”
“谢将军!”郭政起了身走到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魏阳微笑着开了口:“未知郭大人漏夜拜访有何急事?”
“将军!”郭政拱了拱手:“郭某今夜前来,乃是卖给将军一个人情。”
“哦?”魏阳抬起了眼睛:“魏某不知郭大人想卖的是一个怎样的人情?”
“将军。”郭政脸上带着一丝冷意的笑容:“想来将军也知,诸太师与薛丞相一向意见相左。丞相大人意欲在我边城与突厥重开通商一事诸太师更是极力反对。将军乃是朝堂上的重臣,魏妃娘娘的亲弟。若有将军相助薛丞相……”
魏阳抬起眼角看着满脸假笑的郭政:“郭大人言重了。薛大人贵为一国丞相,魏某自当相助才是。何来如此一说?”
郭政低了低头:“实不相瞒魏将军。郭某的义妹美蚕娘……实非普通人。此次蚕娘前来平石镇开丝绸庄,也是皇上的意思。郭某妄自揣测,罗副将与众将士均称桑当家的为夫人,此事干系桑当家的安危,魏将军不会不理才是。”
魏阳本已闭了眼靠着躺椅把玩手上的玉斑指,闻言一顿:“……说。”
“郭某义妹美蚕娘曾经提过,桑当家现下的夫君玄天青……乃是一尾妖狐。”郭政说着悲从心来:“不知是否我那可怜的妹妹知道了这个秘密,才……郭某恐怕桑当家的也是受了妖狐的迷惑,替将军大人不值啊!”
黑东生微微皱起了眉头,与玄天青对视一眼,轻轻开了口:“他所谓何来?”
“泪石用寻常物件带不走。泪石紫气光华难掩,若非镇住它的宝箱,泪石过于充沛的灵气会让他受不住而气脉尽断。”汴沧月头也不抬接过了话头:“想来当日他取到泪石之后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求的,应该是铎铎国封住泪石的宝箱。”
“当日他怎的不取宝箱?”桑娘不解。汴沧月闻言抬头微微一笑:“他并非不想带走,装泪石的宝箱上下了血咒。若不杀了魏将军,宝箱不能挪动半分。他才寻了个法子将泪石压制在了桑府。”
“当日若非黑大人与魏将军恰好正在小酌,只怕已经性命不保。”汴沧月轻轻摇了摇头:“他想得倒也周到。先取泪石,造成一个失窃的假象。再借故回来于桑府之中杀了魏将军与郭尚书。朝廷上两员大臣丧命于此,你桑府自然是牵连其内,与你桑府来往密切的黑大人也就脱不了干系。”汴沧月笑了笑:“再取宝物离开,岂非一石二鸟之计?”
“那日虫灾也是他想乱人耳目,趁机进府取泪石吧?”玄天青冷哧一声:“没成想魏阳却有压制虫海的法子。”
“他想要泪石自然是真。”汴沧月淡然扫过玄天青:“那日我于念桑楼顶见着了紫气东来,便知平石镇有异。赶去桑府的途中,便遇着了那场虫灾。汴某未免引人注目,避往镇外的桃林。岂知在半山腰见着了此人匆匆而下。桑娘。”汴沧月平静的看着桑娘:“无论他初时来意如何,而今的郭政郭大人,可不是人了。”
桑娘大惊,只听得下面一声怒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灰蓝色的雾气包裹住了桑府的北院。院子里那些个守卫们的身形逐渐从雾气中淡化消失。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唯有雾气如絮纠缠。
厢房的木门砰的一声破了,魏阳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个翻身在地上滚过,手一探,抽出自己的大刀,站起对着屋子里怒目而视:“郭政!你想做甚?!”
“魏将军。”
郭政慢慢的跺出了屋子,慢条斯理的挽了挽自己的袖口:“都说平西将军英勇无匹,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郭政抬起眼角阴冷的看了魏阳一眼:“真是高估你了。”
魏阳怒眉一竖,双刀一抖,迈起虎步便向郭政砍了过去。却见刀身即将沾到郭政衣阙的时候他的身子一闪,转瞬间便出现在了魏阳身后一丈开外。魏阳一惊转身。郭政掸了掸衣上的浮尘:“魏将军。当日你在铎铎国大开杀戒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将军!”罗毕天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手上抱着那个蓝色布匹包裹的蟾尊,猛地扔给了魏阳:“接着!”
魏阳伸手接过蟾尊,大手一挥扯掉了表面幽蓝的包布,露出里面半透明的卵。郭政面无表情:“魏将军。想来当日巫师也曾经转告于你。泪石是我铎铎国的镇国之宝。你妄自取走,必有杀身之祸。你为了应付我铎铎国的驱虫之法,又于神庙里偷走了蟾尊。你以为这蟾尊能保你一世么?!”
“你到底是何人?”魏阳镇定下来,五只手指捏紧了卵,渐渐透过那凝脂,融入卵中去:“意欲如何?”
“魏将军。肉体凡胎,若是与这蟾尊融为一体,就算今日你能够勉强撑过他的追杀,不日之后也必然爆体而亡。”
黑东生说着话,从屋顶一跃而下。紧随其后是汴沧月与搂着桑娘的玄天青。
“黑大人?”魏阳略显惊讶,视线扫过黑东生身后的人:“……桑娘?”
郭政见着众人。原本洋洋自得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与惧意,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若想要宝物,取了离开便是。”玄天青漫不经心的看着郭政:“怎的偏偏要找我桑府的麻烦?”
郭政看着玄天青,眼里射出怨毒的神情来:“玄天青,若非你,蚕娘又如何能死得如此之惨?!”
“她心怀不轨,技不如人。杀了也便杀了。”玄天青冷然回答。郭政闻言凄厉的冷笑几声:“好,好。我倒想知道。若我杀了你怀里的那个女人,你还能否如现在这般毫不在意!”
“有本事,你来杀就是。”玄天青傲然一笑。
“将军小心!”
罗毕天惊呼一声。说话间,魏阳的身后的土地里不知不觉钻出一个巨大的蝎尾。末端的尖刺闪着如那蓝色布匹一半的幽蓝寒光,便向魏阳刺来。魏阳就地一滚堪堪避过,蝎尾狠狠扎进院子中央的地板里,扎得碎石飞扬。
郭政清啸一声,腾身而起。灰蓝色的雾气越发浓厚,黑东生伸手,狼牙刀一横:“此处危险,魏将军与罗副将还请避于汴公子身后!”
蝎尾挣脱地板,带着飞石又向魏阳卷去。黑东生一个前冲横在魏阳身前,狼牙刀砰的一声挡住了蝎尾。蝎尾末端的尖刺竟然一拧,如鞭般缠上狼牙刀的刀身,袭向黑东生。黑东生眸子一凝,狼牙刀往下一沉,刀尖向下往外用力一抽,只见火星四溅,那蝎尾竟然没有被伤着分毫。
郭政的眼睛此时已经变作幽绿色,他的身体在半空中以常人不可能达到的姿态痛苦的扭曲着。他赫赫的叫着,扒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只见他的身体两侧鼓起了若干的大包,忽大忽小的收缩着,撑得皮肤几欲破裂。
玄天青放开了桑娘,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要离开汴沧月。”脚下一点,冰魄血刃一声铮鸣出现在手中,半空中划过一道血光,便向郭政劈去。
冰魄血刃近身的霎那,郭政的身体里猛地伸出一只利爪,钳住了刀的来势。猛然间,只听得噗噗几声轻响,郭政身体两侧的大包全部裂开,每裂开一个大包,便伸出一只挥舞的利爪。他的身体被扭曲拉长破裂,不过片刻之间变化作一只巨大的,带有蝎尾闪着荧光的五彩蜈蚣。
蜈蚣嘴一张,冲着玄天青喷出一口黑气。玄天青身子后仰,脚尖在蜈蚣的腹部猛力一蹬,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便落了地。蜈蚣还在半空中缓缓伸展着身体,一时间耳朵里只能听见咔咔的外壳与骨节拉长的声音。
天空中乌云蔽月。半空中,巨大的蜈蚣终于完全伸展开了自己庞大的身躯,竟然有十长来长,两丈来宽。如蛇一般半盘起,将北院上空挡了个严严实实。
魏阳与罗毕天见状,脸色巨变。汴沧月低头看了揣揣不安看着玄天青的桑娘一眼,走到她的身边:“桑娘。”
“这是……”桑娘咬着唇。这是玄天青第一次放开她,莫名的让她觉得极度的不安。汴沧月看了看张牙舞爪的蜈蚣:“据闻西南蛮荒之地有一种五毒巨蜈。估计就是此物了。”
说话间蜈蚣身子一卷再次袭向玄天青。玄天青身子微晃,与黑东生一左一右对蜈蚣呈包抄之势举刀劈去。那种咔咔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渐渐宏大轰鸣,竟如潮水一般流泻而来。
“蜈蚣!”
罗毕天失声大喊。院子里如海浪一般,铺天盖地全是蜈蚣,蠕动着身躯迅速爬来。汴沧月见状,双手微抬,以他们四人为中心的地面上顿时伸出无数兰草的叶片,里外三层,将潮涌而来的蜈蚣顿时拍打四散。
半空中玄天青与黑东生业已变作妖身。两人交叉的身影疾如闪电,只听得兵刃交错声阵阵传来,蜈蚣却不见损伤分毫,反而激起了它的狂性,仰头朝天挥舞着长长的触须,一低头一张嘴,又是一口庞大黑气喷吐而来。
“桑娘。玄天青……真的是一尾妖狐?”
魏阳脸色惨白的看着空中的场景。身旁的女人握紧了衣摆不断扭搅着,满脸担心。闻言转过了头来:“是。”
“你……一早便知?”魏阳的脸色顿时越加苍白了几分。
“桑娘一早便知。”桑娘轻咬下唇,顿了顿,终是说了出来:“魏阳。人也好,狐也罢。他既是我的相公。我便是他的娘子。你……可明白?”
魏阳默然无语。颓然后退一步。身后罗毕天伸手扶住了他:“将军!”
汴沧月转头看着桑娘,目光平静而大有深意。桑娘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平息自己失衡的心跳与他对视,他却冷漠的偏过了头。
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男人……桑娘摒去乱七八糟的思想,焦急的看着玄天青。已时月中。云开雾散。蓝宝石般的夜空上,明月当空。只见那蜈蚣身子一颤,发了狂般的卷着身体,便直直往天上追去。
“蜈蚣逐月。”汴沧月眼神一冷:“玄兄,刺它腹下三寸!”
玄天青应声腾身而起,追着蜈蚣盘绞的身体而上。蜈蚣像是感受到了来自身下的威胁,不耐烦地低头,冲着下面又是一口黑雾。迎着月光,蜈蚣的身体由顶端开始,逐渐变得银亮。玄天青空中一个转身避开了这口黑雾,那边厢黑东生手举狼牙刀猛地窜至蜈蚣的近前,吸引它的注意力。蜈蚣果然大怒,巨嘴一张便向黑东生吞噬而去。
长龙般的身体一卷,顿时露出了腹下三寸之处一个拳头大小不断蠕动的凹洞。玄天青借机猛刺,冰魄血刃脱手而出,直没刀柄。
蜈蚣身体顿时猛缩,缠绕着冰魄血刃翻卷。每翻卷一圈,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