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他,便觉得他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玄天青瞟了桑娘一眼,没有过去,反而在长亭入口处坐下了,伸手拈了两颗葡萄放进嘴里:“黑东生要我告诉你,这几日朝廷里会有人下来,察看江南这一带的丝织市场。”
“什么?”桑娘顿时把对他的防备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玄天青为了那葡萄微微的酸味而轻皱眉头:“黑大狗也是今儿个一早才收到的消息。说来的人是权六朝尚书郭政,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携着尚方宝剑而来。”
“怎么个意思?”桑娘眉头微挑。这可是钦差出巡哪。尚方宝剑,岂不是可以先斩后奏?黑东生特意差人通知她一声,怎么揣摩也觉着那姓郭的此行恐怕不是怀着什么好意。
“黑大狗是诸太师的门下。那郭政则是右臣相薛真的门下。”
桑娘意外的看了玄天青一眼。来到平石镇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这狐狸对于人间的事务是越来熟悉了。这诸太师和薛臣相不和的事情,可以说是举国皆知。察看江南丝织市场?看来这姓郭的此行怕就是冲着她桑家来的。
“这郭尚书什么时候到?”桑娘坐正了身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放的时间长了,早已凉透。微带苦涩的茶味瞬间便顺着舌尖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问完不见玄天青回答,桑娘抬眼他正定定的看着她。这样的目光让她心一颤,随即垂了眼强作镇定的放下茶杯,起身便想离开长亭:“这几日得好生打探清楚,可别让那姓郭的来拿着我们的什么小辫子。”
“桑娘。”
玄天青微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现在算是知道这只狐狸为什么要坐在这个地方了。就这么一个出口,让她简直像自投罗网。桑娘眼睛扫了一圈长亭,早知道便让师傅修两个出口,现在她总不能翻过围栏跳下去吧?
玄天青的视线随着桑娘转了一转,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手上微一用力便让她站立不稳跌入他的怀中。他顺势便将她搂了个满怀:“怎的,你还想躲着为夫我不成?”
桑娘脸色绯红,抬起眼角看看他,立即又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飞快的别开眼去。只觉着一颗心有如擂鼓一般,咚咚跳个不停。脑子便晃过他微笑着对她说喜欢,然后压下来的吻。自己这是怎的了?明明想着不愿和他亲近,偏偏他靠近的时候,所有的防备与心里建设都土崩瓦解。
“桑娘。”玄天青的声音叹息般的响在她的耳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滑到她的脸颊边,让她抬眼看他:“别总这么防着我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他的话消失在轻触地唇边。桑娘的身子一震,想躲避他却先她一步揽住了她的腰,让她无法起身,原本轻抚的手改为用力的握住她纤细的脖子,让她不得不微仰着头毫无保留的承受他的吻。
玄天青微眯着眼打量怀中的这个女人。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还有挣扎,犹豫,以及……不舍。她的防备比他预想的要重得多。层层包裹住自己,不让他接触到她的心。可是,她总归还是对他动了情吧。只不过这个傻女人,现在还不愿面对罢了……
桑娘轻喘一声,感觉到玄天青揽着她腰的手顺着背脊一路轻抚。这样的接触仿若带着丝丝电流,让她头晕目眩。他的唇眷恋的留连于她的肌肤之上,顺着脸颊一路滑下,留下点点仿若桃花的印记。
桑娘抬起手揽住他的脖子。玄天青抬头,眼睛里含着笑,还有别样的东西在熊熊的燃烧。他抿了抿薄唇,嗓音有些沙哑:“慢点,桑娘,我们慢慢来。”
桑娘浑身顿时火烧一样,天啊。她竟然回抱住了他,将他拉向自己。再看自己,衣襟微敞,月牙色的抹胸掩不住雪白的春光。玄天青的视线落到她的胸前,眸子蓦然加深,拦腰便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下了长亭便往房间走去。
“夫人!”
王大娘冒冒失失闯进了东院,正好撞见玄天青横抱着桑娘。而看夫人眼中波光潋滟,衣衫不整地偎在玄天青的怀里,傻子也知道正好打断了什么。王大娘在心里猛地叫了一声哎哟喂,看公子爷的目光仿若冰霜一般往她身上射来。王大娘只能一边转开头,一边往后退:“……公子爷……您忙完了……老奴再来……”
桑娘挣了挣。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玄天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桑娘放了下来,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将衣衫拉好:“……大娘留步。”
王大娘于是停在了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听见桑娘走过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头:“夫人。”
“大娘匆匆忙忙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桑娘整了衣衫,只是脸上的绯红还没有褪去,看着王大娘的眼睛也略带羞涩。
“回夫人的话。”王大娘偷偷看了看脸色不郁的玄天青,心里道了一声罪过:“前门大街咱们彩衣庄的对面,今儿个新开了一家柔丝坊。现在正在放鞭舞狮呢!”
“什么?”桑娘微微一惊。这才看见王大娘气喘吁吁,仿佛是一路小跑而回:“大娘辛苦。让车小二备车,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娘子。”
桑娘正欲举步,身后传来玄天青的声音。桑娘咬咬唇。若非大娘突然出现,今儿个是不是就和他做了真的夫妻?这样的想法让她心乱如麻。转身迎上他淡淡的眼神:“为夫陪你去。”
什么时候开始,在平石镇有新的丝绸坊开业也不需要通过丝绸行会的同意了?桑娘在玄天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看着这热闹的人山人海。还是说,这柔丝坊开业,本已通过了丝绸行会的同意,只不过没有人通知她而已?!
今儿个的前门大街端的是热闹。正赶上正午,人全跑了出来。前些日子听说彩衣庄对面的一溜门房被人盘了下来她也没有往心里去。这一溜门房以前是做当铺生意的。后来老板归了西,儿子觉着这生意太过于损阴德,随即结了业将铺子盘了出去。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来一个和她唱对台的。只怕将铺子开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要和她唱对台的吧?
桑娘思忖着,往旁里走了两步。王大娘本想随身跟着,让桑娘给遣回了彩衣庄。这时候自乱阵脚可不好,怎么着也得先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哟,这不是桑当家的吗?”
桑娘回头,前面的人群里过来几个熟人。一向不对付的永家夸张的招呼着走了过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桑娘:“桑当家的这可也是来贺柔丝坊开张大吉?”
桑娘顺着永家的人往后一一看去,这和丝绸行会有关的人来的可不少。一些个和她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作了个揖便转过了脸,不对付的便有如永家的人一般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桑娘沉了沉眼,看着丝绸行会的龙头老大张三爷也在场,随即忽略了永家的人,微微一笑走了上去:“三爷好。大半年不见,三爷的身子骨可还硬朗?”
“托桑当家的福,老夫的身子还好得很。”张三爷哼了一句。桑娘心下诧异。自己和这三爷虽说不是特别亲近,在这行会里三爷一向也是护着她的,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桑当家的。”永家的人跟了过来,打了个哈哈:“咱平石镇的丝绸行会,日后可就有两个女当家了。”
“怎么个说法?”桑娘转身看着永家的人。小人。回头让玄天青通知黄五爷,带着他的子子孙孙把你家闹个天翻地覆才好。桑娘心里恨恨的,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一个,当然就是桑当家您了。”永家的人提高了嗓门:“还有一个,当然是皇上巧夺天工牌匾的美蚕娘罗……”
说话间那边有人喊吉时已到。临街的大门于是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肤色塞雪,腰细身软的美人儿来。只见美人儿头梳一个堕马髻,眉如远岱,唇不点而丹。顾盼间眼波流转。一身湖水绿的轻纱罗裙,越发衬得她娇艳。美人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扫了一大圈外面围着的些个人,最后视线落到了人群外一直沉默不语的玄天青身上,脸上便掠过一丝惊喜,不顾众人的围观轻捏裙摆碎步跑了过来:“天青!”
玄天青不动如山。淡然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有些发青的桑娘,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转头看着跑过来的这个美人儿:“……蚕娘,好久不见了。”
第二章 美蚕娘
一进柔丝坊的大厅,抬头便能看见纯金打造,当今皇上御赐的牌匾巧夺天工。牌匾下方是层层递退的木质展台,上面放着各色绣品。金丝银线穿花绣,琳琅满目。最上面放着的是一个圆形的微型屏风,用朱漆的木头裱着架子,上面绣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顾盼间仿若要从屏风上跃下来一般。
桑娘看了看那狐狸,又看看玄天青。他正垂了头在八仙椅上坐下。抬头便迎上了桑娘的目光,于是微微一笑。桑娘有些恼火的转过头,这死狐狸,竟然还笑得出来。前边还在对着她甜言蜜语,转身便有美人甜滋滋的直呼其名。这样生就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果然是不能要。
美蚕娘甜笑着亲自端过茶水放到桑娘和玄天青的面前,转身在一旁落座了,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在桑娘身上转了几转,随即抿唇一笑:“这个就是天青新娶的娘子吧。果然别有风情,和天青族里那些个女子大大不同呢。”
这句话是褒是贬?玄天青可是狐族,族里的女子向来以美貌著称,这么个说她,岂不是变着方骂她丑八怪?桑娘淡然一笑:“蚕娘过赞了。我们家天青不待见那样的女人,才巴巴的选了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有眼光,还是没眼光。”
玄天青看看桑娘。她的笑意并没有到眼睛里去,眼里有一丝恼怒一闪而过。玄天青淡然接口:“在我心里,自然是只有娘子。所谓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不就是这个意思?”
玄天青淡淡的声音与话语让桑娘的心震了一下。心里的那一丝恼怒顿时一扫而光。蚕娘的脸色僵了僵,随即掩嘴轻笑:“天青真是,这张嘴还真和以前一样,就会说些好话儿哄人开心。”
他以前常常哄人开心不成?桑娘抬起眼角看了看玄天青。他看着她淡笑不语。桑娘随即心里懊恼,就算他以前如此又如何?与她何干?她何必要如此在乎?这只狐狸如此这般,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她的良人不是?不划清界限,难道日后慢慢的被这些个嫉妒啃噬?!
正说话间,外间小二引着前来道贺的黑东生和汴沧月进了大厅。蚕娘赶紧站起来迎了过去,美目在两人身上流转一番:“早闻黑大人的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蚕娘的福分。”说完看着汴沧月,犹豫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是……”
“在下汴沧月,乃是平石镇念桑楼的老板。”汴沧月微笑着开口:“冒昧来访,打扰当家的了。”
“这是哪里的话,汴当家的可是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