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姐说过,她这一生,随波逐流,从没做过一次自己的主。这一回,她想做一回自己的主。你为何不为她感到高兴?”
“我……”舜华无法解释自己方才的心态,或许是因为,在舜华的潜意识中,只有犯错的人才会去出家,如果传开,所有的人都知道刘姬定犯了错,那时,自己做为她的亲生女儿,会不会被人鄙视?
想到这一点,舜华顿时汗颜,原来自己也这样自私,从没想过姐姐到底在想什么,而是担心自己的名声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大郎在里面!”一踏进刘姬院子,丫鬟就迎上前来,此刻天色已晚,将是掌灯时分。不过屋内屋外都没人点上灯。胭脂吩咐丫鬟把灯点上,和舜华一起走进屋子。
刘姬正拉着胡大郎的手在说什么,瞧见胭脂和舜华走进来,刘姬脸上的惊讶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胡大郎已经站起身,对两位姊姊恭敬行礼。
胭脂见丫鬟把一盏灯递进来,接过灯放到桌上:“我只是来瞧瞧刘姐。”
“我晓得,我已经做错了。大娘,不管夫人对我,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刘姬缓缓站起,舜华和胡大郎两人双双脸上变色,齐叫姐姐。
刘姬摆手,对胡大郎道:“记住姐姐方才说的话,有些错,万不能犯。”
“既然刘姐晓得,有些错,万不能犯,那刘姐为何要置舜华和大郎,于不可挽回之地呢?刘姐口口声声这样做是为了大郎好,可是,刘姐这样砍大郎的手足,让大郎从此负罪,让大郎和父亲之间横生枝节,真是为大郎好吗?”
胭脂这话没有出刘姬的预料,刘姬只是惨然一笑:“是的,所以我就去赎罪。大娘子,我这一生,有些错并不是我犯的,但我已经为此背负。现在,是我真的犯错了,那也只有去赎罪。”
说着刘姬看向大郎:“对不住,姐姐我是真的对不住你。”
胡大郎眼里已经有泪水,不管怎么说,刘姬都是胡大郎的生母,抚育之恩,是胡大郎永远都忘不了的。即便胡大郎晓得,自己生母的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是万死莫赎的罪孽。可是,胡大郎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生母从此长伴青灯古佛。
刘姬轻叹一声,她此刻素衣素容,倒比平日严妆的样子还要好看几分。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刘姬又笑了:“我到现在才明白一件事,活着,就要好好活着,而不是满含怨气和不甘地活着,这样的活着,简直就是面目可憎。”
烛光在镜中跳动,映照出刘姬的面容。刘姬的笑容在镜中有些凄婉之美。她生的真的很美,不然当初胡澄也不会在众多侍婢中一眼看上,求曹彬把她给了自己。
可是,若只记得红颜薄命,再把这样的念头一次次灌输给了孩子们,那这样的美丽,就成了一个笑话。
胭脂转头,不去看刘姬,屋内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只能听到烛花爆开的声音。
烛花爆,喜讯到。只是自己,再没有什么喜讯了。刘姬刚要开口,就见帘子挑起,王氏走了进来。看见王氏,刘姬的眼眨了眨,接着行礼下去:“见过夫人。”
“老爷他觉得,这件事,关系到我,由我处理比较好。”王氏素来爽快,此刻也不例外。刘姬并无意外:“是,管教姬妾,原本就是夫人您的事。这件事,虽没成行,但身为姬妾,连念头都不该生。”
王氏嗯了一声,点头道:“你到老爷身边快二十年了,此刻才是你的真心话?”舜华明明知道这件事,王氏必定在之后晓得,可听到这番对话,竟还是泪流满面。
“你们出去吧!”王氏身形没动,吩咐着孩子们。舜华不肯走,喊一声母亲。胭脂已经扶着舜华出去。舜华临出门时候望了刘姬一眼,烛光之中,刘姬唇边的那朵笑容,十分美丽。
这样的美丽,让舜华有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地抓紧胭脂的胳膊。胭脂拍拍妹妹的手以示安抚。出屋后三人都没离开,胡大郎只是看着屋子,眼里有悲伤闪现,嫡庶失和,这是破家之兆。
☆、第45章 不懂
帘子低低垂在那里,除了有微微的烛光透出帘子,什么都看不见。舜华的手死死地握在胭脂的胳膊上,胭脂能感到舜华的紧张。但这件事,胭脂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宽慰舜华。
丫鬟往这边走来,踌躇半响不知如何开口。胭脂见状就问:“什么事?”
声音并不算大,但在这样的时刻,听起来竟能吓人一跳。
“大娘子,晚饭早已备好,厨房的人问,要不要撤下去?”早已过了晚饭时候,今日府内主人没有想吃晚饭的。胭脂打算让人撤下去,转念一想就道:“我们还是去吃一点。阿弟,舜华,走吧。”
“我不要去,我要在这里等着。”胡大郎难得执拗的说。胭脂浅浅一笑:“阿弟,我晓得你担心,可是你,难道就这样信不过我娘?阿弟,如果因此事而生嫌隙,得意的,不是别人。”
胡大郎看着胭脂,灯光忽明忽灭,只能看到胭脂面上浅浅的笑。胡大郎松开拳头,是的,此事是自己生母做错。嫡母乃至嫡姊不迁怒自己,已是她们宽容,自己这样,只能徒增嫌隙。
我们,是家人啊!昔日胭脂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胡大郎觉得,自己该面对这一切,而不是因为害怕,不敢去面对。舜华看着弟弟面上神色,心里有欣慰流过,阿弟他,真的不再是小孩子了。
只是想起今日胡澄回来说过的事,舜华的眉又微微皱紧,邹四娘子,性情软弱,她若嫁给阿弟,会不会扶持好阿弟?舜华劫浊摇头,不,她年纪还小,记得,今年也才十四岁,这样的年纪,还在可塑之间,为何要想的那么多?
“走吧!”胭脂低低地说,舜华也去拉住胡大郎的袖子。胡大郎又看了屋子一眼,这才随两个姊姊离去。
“你瞧,你的所为,尽管没有成行,却已让大郎和二娘子,为你百般担心了!”王氏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
刘姬的眼睫毛微微一抖,一串泪珠流下:“错了就是错了。要杀、要剐,妾都任由夫人处置。只是,只求夫人,妾的两个孩子,还求,还求……”刘姬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自己能怜惜自己的孩子,那么王氏,又怎会不怜惜她的孩子?
刘姬下意识地往王氏那边瞧去,王氏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微微凸起。刘姬知道,胎儿在母亲肚内这段时间,母亲是何等的小心翼翼。而自己,竟要为了这么一件事,想要去杀掉别人肚子里的孩子。
虽只一念之间,刘姬却觉得,这样的念头不该出现。做母亲的,可以疼爱自己的孩子,那为何要去杀掉别人的孩子?难道说杀掉别人的孩子得来的一切,给自己孩子的时候,会十分欢喜吗?
刘姬低下头,泪已经流了满脸,一支手按在她的肩上,接着一块手帕递到刘姬面前,刘姬接过手帕,轻声说谢谢。
“我若要对付你,早在八年前就可以对付你,但这样,有意思吗?”王氏收回手,语气还是一样平静,但听在刘姬耳里,却和方才完全不同。
“可是,您是夫人,常有……”
“难道我对付了你,任意践踏凌辱你,鄙视你的儿女,就能显得我更尊贵些?”王氏的反问让刘姬无从回答,想了半日才寻到另一个理由:“可是我,并不是您给老爷的,而且……”
“那又如何?老爷要纳你,你还委屈呢,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兵丁出身,粗鲁无文,他的夫人也不过是一个乡间女子,毫不懂礼教。这样的一对夫妇,竟做了你的主人和主母。若非当初有了舜华,你,想必早已郁郁而终。”
王氏的话让刘姬更惊讶了,是的,这是刘姬多年来心中的愤怒和不甘,肯在这胡府内过日子,不过是因为孩子们都还小,若自己撒手西去,那时孩子们在嫡母手下,日子怎会过的好。
可是,她怎么知道?看着刘姬惊讶的眼,王氏浅浅一笑:“你忘了,我虽是乡野村妇,可我,也是女人。我也曾有过少女时候,也曾看过别人的眼泪和不甘。有些不堪的事,我比你看的更多。刘姬,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的,并不是在今日。刘姬唇边又露出一抹苦笑:“是的,我一开始就错了。我若不愿,也许,也许……”
“阿澄他虽然鲁莽,却不是那样好色的男子,他当初是真喜欢你。”这一句,王氏话里有隐约的醋意,不过这样的醋意,此刻的刘姬也听不出来。
“不然他不会和曹相公把你求到身边。不过,他毕竟是男子,并不懂女子的心。”
“你怎会告诉我这些?”刘姬疑惑了,天下女子,不都爱吃醋吗?为何王氏这番话,听来并不那么在意?
“因为阿澄是我的丈夫。从我进汴京城那日起,我就细细地问过了。”王氏的回答更出刘姬的意料。接着刘姬皱眉:“可是,如果这样,你不是该,不是该?”
“该从我进汴京城那日起,就把你赶走,是不是?”刘姬又沉默了。
“可是那样,与我有什么好处?阿澄会不高兴,大郎和二娘子,会惧怕我,我要分心于管家之外,还要提防着他们两的惧怕。这样连觉都睡不好的日子,我要来有什么用?”王氏的话这样坦白,刘姬的惊讶却没消失多少:“但是,你方才说,老爷他,喜欢我。”
王 氏笑出声:“你是阿澄的女人,他喜欢你,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养条小猫小狗日子久了还会喜欢,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呢?若是他不喜欢你,纯粹为了淫 乐,或者为了讨好我,就任由我作践你,那这不是我当初嫁的阿澄了,而是一个我都不认识的人了。那样的人,我要来做什么用?他能对你不好,当然也能对我不 好。”
刘姬摇头,觉得自己不懂王氏说的话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明明知道丈夫喜欢一个妾侍,反而不把妾侍遣走,而是要把妾侍留在丈夫身边,这样的事,刘姬从没听说过,也没遇到过。
“可你不怕,不怕我和你争吗?”刘姬的话让王氏又笑了:“争?你拿什么和我争?名分地位,甚至对阿澄的态度,我们都不一样的。刘氏,我把阿澄当做丈夫,而你,把他当做主人,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所以王氏不怕,完全都不怕,也不在乎,完全不在乎。因为从一开始,两人就完全不对等。
刘姬笑了:“我明白了,原来,一开始,我就错了。”
王氏还是那样坦然地看着她:“是的,一开始,你就错了。”
“那 么,夫人,您将怎样处置我?”刘姬此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