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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又瞪女儿一眼,接着才又道:“可这不对呢,是另一重。人没有千日防贼的理,就算你不错眼珠盯着,上头还有个老天呢,他要乐意把孩子收回去,你哭都没用。就拿天子的那几位兄长来说,若非……”
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乡野村人口里随便能讲的那些闲话,王氏又轻咳一声,把剩下的话给收回去。这件事舜华是晓得的,那是天下还姓刘的时候,隐帝听了别人的挑唆,抓捕郭柴两家在京城的家人,妇孺全都被杀。
这 才让领兵在外的太祖反了,隐帝被杀之后,太祖做了天下,改国号为周,因儿子都死了,这才把天下传给世宗,世宗既非子也非郭家的侄儿,而是柴皇后的侄 儿,这样传位而不是传给郭家侄儿,只怕太祖也怕重蹈覆辙,引起猜疑,这才索性把天下给了世宗,横竖世宗不会亏待郭家人的。
事实也如此,世宗不仅是雄才大略的天子,待郭家人也很宽厚。
“母亲的意思是,有时也要看天?”舜华迟疑一下方道。王氏点头:“不过这件事,我不会原谅……”不等王氏说不会原谅谁,胡澄已经大踏步走进来,面上神色也很难看,一看到屋内两个女儿都在,胡澄的眉就皱紧,接着就对王氏道:“我想和你说件事呢,谁知女儿们都在。”
“什么事有女儿们不能听的?”王氏的话让胡澄稍微松开一点的眉头又皱紧,这才道:“女儿们也能听。春花,我做错事了,我喝了两杯酒,答应了两件事,现在酒醒了,越想越不对。你肯定会骂我。”
这没头没脑的,舜华打算退出去,胭脂却把妹妹的手紧紧握住,示意她留在这听听。舜华觉得这样举动实在太无礼了,可又好奇,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像胭脂那样一脸欢喜地在这等着听。
“春花,你就不能让女儿们出去?”胡澄本来想说,但瞧见胭脂这一脸欢喜,又停下了。
“不 能。她们俩都定了亲,一个年底出阁,另一个明年出阁。这丈夫做了错事,她们也该晓得怎么处理才是!”王氏讲的光明正大,胡澄无法反对,迟疑了又迟疑才道: “是这样的,今儿下了朝,曹相公叫住我,说家里置办了酒席,让我去喝一杯。你晓得的,曹相公对我有大恩,他的话,我当然不能不听。”
王氏看了丈夫一眼,意思就是,别解释,继续说。
舜华的眼里有惊诧闪过,原来夫妻也可以这样的,并不是妻子只能恭敬侍奉丈夫,丈夫必要尊重妻子,而是这样的有商有量。难怪胭脂会看不上汴京城的男子。原来如此。
那么,自己未来的丈夫,会不会也是这样?舜华的脸有些微微羞红,很想当自己不存在,但又想继续听下去。
“我 就去了曹府,谁知酒席之上,还有忠义伯,我这才晓得,原来是忠义伯托了曹相公从中说合的。于是,我不得不和忠义伯和好。”胡澄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把话说出, 然后偷偷地看一眼妻子,见妻子面色平静,索性把剩下的话再说出:“曹相公在席上说,我们都是他帐下的将军,这么多年,也是一路战场上拼杀过来的,怎能为了 这么点儿女小事,妇人口舌,就闹成这样。”
王氏又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让胡澄继续。胡澄闭下眼,一脸视死如归地讲:“然后,曹相公又说,既然这件事,从亲事起了争执,那就从亲事来解开。两家都有未定亲的儿女,就定下儿女亲事。”
定亲?胭脂从没想到曹相公会想出这么一个解决法子,邹家肯定高兴,上次的事后,忠义伯府的家教,已经名扬在外了,短期内没几家人肯和忠义伯府定亲。
但胡家可不一样,自从胭脂和赵镇定亲,做为未来小舅子,再加上读书不错,胡大郎的行情,那是好的很呢。隔上四五日,都有人要来胡家坐坐,表示下对王氏的关心,那话虽没明说,但结亲之意是有的。
舜华的眼也瞪大,胡府现在三个儿女,只有大郎没有定亲,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大郎娶邹家女儿了。
“你答应了?”王氏反问丈夫,胡澄的脸上有凄惶之色:“我,我当时不是却不过面子?”说着胡澄用手抱住头:“你别打我,当着女儿们的面,你不能打我。”
王氏虽扬起手,但并不是打胡澄的意思,听他这么说就冷笑一声:“得,今儿还真热闹,事儿是接二连三的出。你啊你,当初我怎么和你说的,你怎么就不听?”
“又 出什么事了?”胡澄的眉皱起,难道说有比自家和邹府要结亲这件事更大的事?舜华已经一咬牙心一横:“爹爹,三婶每日挑拨姐姐,姐姐听了有些心动,想谋害母 亲肚子里的孩子,方才被女儿劝说。姐姐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想要出家。女儿此刻正是来请母亲过去,怎么处理这件事。”
谋 害母亲肚里的孩子,这句话,胡澄琢磨了三四遍才琢磨透,看向王氏,王氏已经把肚子一挺:“明白了吧?我就和你说,别以为那些真是你的弟弟,他们啊,都只想 着沾好处。这事要真成了,到时你一定会大怒,刘姬也会畏罪自杀,然后你迁怒大郎,把大郎赶出去。到那时,他们定会撺掇着你过继个孩子。你啊,这一辈子辛 苦,就全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胡澄虽有实在不行就过继一个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胡大郎,毕竟胡大郎是目前他唯一的儿子。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可还真是妙,真是好。胡澄眼中有杀气闪现,这是一个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军人,当他眼中杀气闪现时,舜华觉得身上有些寒冷。
“别吓着女儿们。”王氏可不怕胡澄身上的杀气,推一下胡澄就提醒。胡澄咳嗽一声:“他们既然想出这样的妙招,那当初为何不去战场上拼杀?”
“苦啊,上战场上,谁知道有没有命活下来,哪有现在算计来的那么舒服,再说你耳朵,不是向来软吗?”王氏从不会放弃打击胡澄的机会,此刻也这样凉凉的说。
☆、第44章
舜华在旁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夫妻相处之道,从没听过,头次见到。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这件事,怎么处理?先说邹家的婚事,邹大娘子我是绝对不会要的。”女儿们在旁边,王氏决定给丈夫一点面子,这样提醒胡澄。
“你说什么玩笑话呢,邹大娘子的年貌也不相配。”胡澄说了这么一句才露出沉思:“邹三娘子我记得和大郎的年岁相近。”
“不能要邹三娘子,要定,只能定邹四娘子。”胭脂适当开口,胡澄的眉皱紧:“可这天下没有姊姊没定,先定了妹妹的理。”
“这门婚事,是邹家求我们,邹家不给四娘子,那我们不定这门亲就是,到时也就是得罪曹相公。”胭脂的话真是大胆,听的舜华又惊讶了。
胡澄很严肃地想了想,既然妻子到现在都没因为这件事骂自己,那么定邹家哪一位小娘子这样的小事,也就不在意了。
于是在这么几句建议里面,胡家决定定下邹家四娘子。
此刻忠义伯也在和邹夫人商量,听到要和胡家定亲,邹夫人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来:“我们家的女儿,哪是……”
“这事,容不得你做主了。等过两天胡府遣来媒人,你就好好地把三女儿定下。三女儿那里,你也好生教着些,别像老大,只会丢我的脸。”忠义伯经了这么一回事,也决心把妻子的气焰给打下来,这好不容易求的曹相公开口,哪是妻子能反对的?
邹夫人只有应是,忠义伯又叮嘱了一番,要邹夫人千万礼貌对待胡府派来的人,再搞砸的话那就真是成笑柄。邹夫人口里应着,就派人把邹三娘子寻来。
邹三娘子听的要和胡大郎定亲,顿时欢喜无限,胡大郎虽说以后不能继承侯府,可他生的很俊俏,而且胡澄向来疼爱这个儿子,又是赵镇的小舅子,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邹三娘子口中不迭地谢着忠义伯夫妇,邹夫人又说了几句,也就让她出去。
邹三娘子心里欢喜,丫鬟们也凑趣,在那不停地恭喜。邹三娘子欢欢喜喜地回到自己院子,她和邹四娘子是住一个院子的,正好瞧见邹四娘子走出来。
邹三娘子的下巴不由扬起,上前唤一声四妹。邹四娘子忙停下脚步,叫声三姊姊。
“四妹我还要谢谢你,如不是平日你和胡家那位大娘子相处的来,我啊,还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邹三娘子脸上笑的甜蜜蜜的。邹四娘子的眉皱紧,邹三娘子身边的丫鬟已经道:“四娘子,方才夫人把四娘子叫去,说已经和胡府说定了,三娘子和胡府大郎要定亲了。”
定亲?上个月不是还吵了一架吗?怎的就干戈化玉帛,说到定亲这件事?邹四娘子的眉皱的更紧。邹三娘子越发得意洋洋:“四妹,我啊,也是做姊姊的,愿你以后也有这样的好运气。”
这是明显在说四娘子一定没有这样的好运气,邹四娘子垂下眼,依嫡母的脾气,自己的婚事,只怕就是谁出的聘礼最多,就把自己嫁出去。至于嫁妆那是想都不用去想。伯府千金,在那些商户人家,还是值点钱的。
邹三娘子快要进屋的时候,又转身回来对邹四娘子道:“四妹,我那里还有几样首饰,等我让丫鬟送过来,你啊,也好好打扮打扮,免得被人笑话。”
“三娘子真是疼四娘子!”丫鬟不失时机地吹捧,邹三娘子得意洋洋地进屋,邹四娘子瞧着她的背影,想到那日胭脂说的话,不,不管遇到什么处境,都要过的好好的,这样才不妄来尘世走这一遭。
邹四娘子把眼角的泪擦掉,故意忽略自己的丫鬟眼里露出的同情,挺直腰板走出院子。
既然聘哪一个已经说清楚了,剩下的事胭脂和舜华也不好再听,王氏这才让女儿们出去。胭脂拉着舜华离开,见舜华脸色惊讶就笑着说:“其实,这样不是很平常吗?”
“姐姐说过,外祖母待外祖父,一直都是恭敬有礼的侍奉,所以我……”说着舜华的脸色就变了:“母亲她方才不是说,不肯原谅,那姐姐她……”
胭脂拍拍舜华的手:“你别担心,娘她是一个公平的人。她只会惩罚犯错的人,并不会迁怒于别人。”
舜华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但脸上的神色还是瞒不过胭脂。胭脂挽住她往前走,舜华发现这条路通往刘姬的院子,迟疑着问:“姊姊这是要去安慰姐姐?”
胭脂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去告诉刘姐几句话。”舜华眼中的惊诧更深。胭脂浅浅一笑:“舜华,你方才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