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  第233页

七娘的眼睛早阅尽了人间沧桑,马上就发现了皇太后表情的微小变化,便马上恭维道:“人人都说皇太后慈和,果然如此啊!”

卢七娘说完后还没有忘记补充一句,“其实若论本性,我可能比你还要慈和呢,只是我没有你那样好的丈夫和儿子。”

这句话卢八娘基本赞成,自己嫁了十七郎后,虽然也为他们共同的前程操劳,但是十七郎在任何时候都挡到了她的前面,让她少了很多直面各种困难。

而现在又有了儿子,旭儿已经成长为一国之君,只凭着皇太后的身份,卢八娘的余生就可以安枕无忧了,而捷儿、顺儿也都是非常有孝心的孩子

所以原本自私冷漠的卢八娘心地越来越善良,越来越慈祥。

而卢七娘没有人可依靠,她嫁过去没几天丈夫就死了,她只能自己奋斗,总算养大了儿子,儿子也死了,她还只有自己奋斗,就是她将儿媳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再养大孙子,她也要再奋斗十几年。

背着沉重的负担的人前进的人很难只是善良和慈祥的。

卢八娘在得知刘太妃的侍女曾出入崔府后对卢七娘隐隐的不快就这样消散了,她现在也很容易原谅别人。

谋杀小皇帝的人并不是一个,陆家、崔家还有很多的士家大族都插手了,他们被庶族出身的暴发户尹家打压了好几年年,对尹氏相关的一切都恨之入骨,所以在太子之后,改为支持楚王一系,暗地里支持纵容尹太后的仇人谋杀了小皇帝。

士庶之间的矛盾如此之深,自然也与尹家本身不当的行为有关。只说尹太后当年陆后和刘太妃的所做所为,也实在令人齿冷。而她对被她踩在脚下的人的轻视,最终使恶果落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第255章 有情人终究成眷属 新皇室

对于很多事情的是非曲直,卢八娘一向不喜欢评说,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这次小皇帝的意外,只要与自己无关,她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况且真凶也已经服罪。她只是向卢七娘指出,“士族如果只靠这样的手段,垮掉也就是眼前的事。”

“太后说得很对,”卢七娘正色道:“我在家中亦时常教导子孙辈,士家若要长久立于世间,必要立身以德,品行超卓,才学出众。最忌搬弄小巧,不走正途。”

卢八娘不无讽意地道:“是吗?”

“在皇太后面前,并不敢不敢说假话,我只有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才会想其它办法,”卢七娘很肯定地说:“而现在京城稳定,政局清明,无人打崔家的主意,正是我们崔氏培养优秀子孙报效朝廷的好时机,亦是崔氏发展的良好机遇,我怎么能不教导孩子们走正路呢?”

然后她又向卢八娘笑道:“今天我带过来的小孙子,正是在几个庶出的孙子中挑选性格最为忠厚,头脑最为聪颖的,虽然还不到八岁,已经颇读过几本书,懂些事理了。”

“现在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我会更严格的管教他,决不能让他长成纨绔子弟。”卢七娘一面说着一面看着皇太后的神色,“太后娘娘教养了三个好儿子,正是我学习的榜样。以后家里的小郎君不只要习文学武,还要教他不能贪恋女色,孙子长大了只娶一妻,四十无子才能纳妾。”

卢八娘一笑,完全明白了卢七娘前来的目的,却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赞了声好,又道:“皇上正要在京城开办官学,若是你家大郎愿意去,可以第一批入学。”毕竟崔家为淮北王府尽了力,好处还是要给的。

“如此便多谢太后了!”这几年卢七娘对淮北诸事非常关注,当然会明白淮北官学所培养的青年才俊是如何前途光明的。京城中若是开办官学,自己的孙子第一批进入,将来的发展未可限量,崔家也将会再次辉煌。

卢七娘带着儿媳孙辈走后,皇后向卢八娘笑问道:“母后看崔家的小郎如何?”

“倒是不错,但是孩子还这么小,有点太早了。”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听姐姐的口气要像母后养皇上他们那样,从小就教他洁身自好,四十无子不许纳妾呢。”

虽然孟慧娘坚持给旭儿收了个侍女,但其实她也一样希望女儿能嫁到一心一意的好男儿,所以多少已经动心了,而且她还对卢八娘说:“我姐姐还说虽然崔家小郎不是她自己生养的,但是从小就抱到了她家老夫人的院子里,后来又交给她,竟没让生母碰过一次。而且他的生母早已经被崔家发嫁了出去,根本不知道哪一个孩子是她生的,也不会再回来认孩子了。”

平心而论,卢八娘不反对与崔家结亲,毕竟崔家未来的继承人是很好的孙女婿人选,而且卢七娘明显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培养孩子的,对孙女来说也是好事,“看他们将来的缘份吧。”



说到缘份,吴王的亲事母妃怎么打算啊?”皇后又问:“我姐姐想把崔氏女嫁进吴王府里呢,不过我可没敢回应她。”皇后在成亲前就与捷儿很熟悉了,对这个小叔子一直不错,所以倒是真关心他的亲事。

捷儿今年已经过了二十岁,一直没有成亲的他在这个时代显得很异类。但只要提到他的亲事,他一向只说缘份未到,然后就闭口不谈,时间一久,大家都知道了,所以皇后才会这样说起。

“其实捷儿有喜欢的人了。”卢八娘觉得到了公开的时候,“你记得皇上登基后赦免的几个案子中有柴家吗?那个小娘子就是柴家的人。”

“柴家的人?好象在京城里柴家只有过去在我们家的陈画师了吧,”皇后想了想终于吃惊地意识到,“难道就是陈画师?”

“没错。”

“虽然陈画师,不,柴氏其实只给孙家郎君冲了喜,并没有圆房,但毕竟是嫁过了,吴王怎么会喜欢她?”

卢八娘见把嘴张得大大的皇后,觉得很好笑,又说:“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哪里知道捷儿为什么喜欢柴氏呢?不过,我已经打算过些天就给他们将事情办了。”

“可是,母后,可是……”皇后可是了半晌,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只要他们将来能过得好,一切都没有什么可是的。”卢八娘道:“我刚让人将柴氏接过来,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她了。”

柴氏的到来,并不止是皇后一个人吃惊,听到通传,就连捷儿也惊讶万分,“母妃,你怎么,怎么叫了她来?”



人已经来了,你还不去接一下?”卢八娘笑道:“如果我不把人接来,我看你们一辈子可能也只是互相传递几张画而已!”

捷儿对柴氏的情谊几乎没有人知道,也与他们的极度克制有关。以前他们的书信来往也是夹在清菏画院的书信往来中,一点也不起眼,而这次捷儿回京后,分别了四五年的两个人依然很少见面,更是没有单独在一起说过话。

也无怪司马十七郎在背后向卢八娘笑道:“捷儿比起我可差得远了,我可是看中了就一下子扑了过去,一举得手的!”

就连卢八娘这个对孩子的事很少直接插手管的人,都忍不住出手推他一把,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毕竟先帝的孝期出了百日,可以开始议婚了。

只一小会儿功夫,捷儿便陪着柴氏走了起来。论年龄,柴氏要比捷儿大上两岁,但是可能把心思完全放在画作上而特别单纯的原因吧,她站在如芝兰玉树般的捷儿身边,竟然与他非常般配,一张清秀的脸因为出色的气质而不觉得她的相貌平常,反倒觉得有一种超然脱俗的味道。



过比起上次在清荷画苑的见面,这一次的柴氏多少有拘紧,如高山白雪般的神态也带了些羞意。可是卢八娘还是在她一直略垂着的眼睛中看到她的自傲,有再醮名声的柴氏在捷儿面前并没有自渐形秽,她害羞归害羞,但却不觉得自己哪里配不上吴王。

卢八娘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氏毕竟是年青女子,见了这么多皇家人,又是心上人的家人,总归是不好多话的,行过礼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捷儿看起来比柴氏还要紧张,一会儿看看母后,一会儿看看柴氏,脸胀红了不说,就连动作也僵硬了。

卢八娘只得笑道:“柴氏,我看过你这些年的画作。”

想到自己和吴王以画传情,而太后一定能看得懂,柴氏的脸慢慢变得粉红,“实在是有碍圣瞻了。”

“不,我很喜欢你的画,特别有韵味。”卢八娘笑问:“你年纪不大,但手法却很娴熟,大约是从小就开始学画了吧。”

谈起画作,柴氏自然了很多,“我母亲擅画,我很小的时候就与母亲住在一个很偏僻的院子里,没有其它的事,只能整日作画。但是,我们都喜欢画,我可以说是学着画长大的。”

卢八娘脑海中出现了那个神情国带了忧怨的仕女,她轻轻地挽起袖子,带着女儿一起画下了她的愁思,“你母亲的画作还有吗?”

“几乎没有了,之前也没认真留过,后来陆家被流放时更是完全丢光了。她最后在孟府时只随意画过几笔,都是零零散散的,那时她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偏又思虑太重,很快就离去了。”



到亡母,柴氏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一位才华如此出众的女人就这样过了她的一生,甚至连一张画作都没有留下,还真是可惜呀,卢八娘也跟着柴氏叹了声气,然后又转过了话题,“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但是性格并不相同。”

“我母亲说我虽然没在柴家住过一天,但毕竟还是柴家的女儿。”柴氏亦道:“听说当年柴氏一族,女子习武者甚众,性子也都坚毅”

柴氏极优秀的绘画水平是她与捷儿结缘的桥梁,但是真正吸引捷儿的,还是她如坚韧的意志,一位空谷幽兰般的女子,表面看起来就如兰草的细茎那般容易折断,其实骨子里却特别坚韧,疾风吹过依然挺立。

当然能让柴氏接受自己,捷儿的信念更加坚韧。



柴氏从小便作画习字,日日未曾间断过。”捷儿终于能说话了,“到了画苑,更是心无旁骛,画作水平提高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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