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状态中,既想坚持自己年轻时的理念,但又不免被美人吸引。两种想法不断地搏弈,一时难以决断,只是他成为帝王时日已经不短了,也不至于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西宫太皇太后突然一问,他当然知道父皇太母后肯定不会给北苑添人的,但是他又怎么好这样说呢。
“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只是很不必,”太上皇微笑着向因有些为难而没有开口的儿子儿媳说:“你们母后时有头疾发作,总要我在身边帮忙按按才能入睡。”
这时就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东宫太皇太后听了这样的奇谈怪论不由自主地笑道:“这些事情要下人去做就行,怎么能让太上皇亲手操持呢?”
“结发夫妻,陪了我一辈子,我为她做些小事还不是应该的。”太上皇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很自然地说:“再者别人哪里能知道最合适的力度和位置呢,还是我按得最好。”
哪个女人不是时常有些头痛腰痛的小毛病?怎么能用得着丈夫来亲自按摩?但是东宫太皇太后已经深悔刚刚反驳了太上皇,她从齐王太妃成了太皇太后,长子恢复了亲王爵位,这一切都是来自于这个儿子,她应该做的就是享受无限尊荣,而不是与儿子唱反调。
于是东宫太皇太后马上又笑道:“我们都是老辈人了,哪里管得了这些小辈房里的事?不是我自夸,我的这个儿子和三个孙子,人品都是世间罕有的。”说着还向西宫太皇太后示意了一下,似乎让她也认同。
“其实谁不知道你当年对庶子也不过尔尔?尤其是在庶子有了出头之日时更是一力打压?现在为了亲生儿女的前途又对庶子夫妻装成百般关心爱护的样子,真恶心!”这些想法在西宫太皇太后脑子里转了几转,她真想大声说出来,因为她看不惯这位总要排在自己前面的太皇太后很久了。
但看到不远处的娘家人,想到如果自己说了这些话的后果,尹氏也只得将嘴闭上了。
旭儿最是感慨万千,他一向自诩与孟慧娘鹣鲽情深,但确实又动了纳妾的念头。道理他都懂,但是好色之心却不会因为懂道理而消失,又觉得只要自己把握住,收三两个美女入宫实在不算什么,而且还都是慧娘主动为他纳的。如今听了父皇的几句话,让他回想起当年劝说父王接回母妃的情景,心中说不出地悔恨。
再看孟慧娘,已经为他生育了四个子女的她,确实颜容不如往昔,但是那些逝去的青春美貌,不正是因为自己吗?而自己怎么能不珍而惜之呢?
皇上便笑开金口:“太皇太后果然最关切儿孙,只是我已经有爱妻嫡子,又何苦将耽误这些年青小娘子们呢?”
再看孟皇后,一向庄重自持的她眼中已经出现了泪珠。
第262章 感父语皇上拒纳妃 行侠义
卢八娘坐在上座,听到旭儿的话,很是开怀。旭儿不再扩大后宫这一决定,只能由他自己做出来,哪怕是十七郎和自己都不能强加干涉。如果现在硬逼着他,只怕将来压力去了倒会反弹。
就像当年的杨广,在独孤后面前装了那么久,压抑太过,一朝得志,就将万里江山全毁了。
只有象旭儿现在这样完全在内心中认同了,才能真正解决。预料到儿子的后宫应该会一直平静下去,卢八娘赞赏地看了司马十七郎一眼,他的话其实就是给旭儿听的吧。
司马十七郎却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和煦而温暖。
卢八娘亦轻轻一笑回了过去,却一眼看见一位金吾卫悄悄走进来,向一位内侍说了些什么,那内侍便急忙跑到皇上身边低声回了几句,旭儿闻言站了起来,她赶紧问:“是不是船弄回来了?”
“正是,我去把顺儿抓回来。”
“不必了,我去吧。”卢八娘又向十七郎摆摆手,“你也不要去,免得又要生气,我去把他好好劝回来。”说着便快步走了。
孟皇后在后面也急忙劝住太上皇和皇上,“小叔子是个倔脾气,母后去是最妥当的,父皇和皇上忙了一早上,先歇一会儿,看看歌舞表演。”
司马十七郎与旭儿相视一回,也知道如果他们去了,没准儿反让顺儿生了逆反的心态,做出更不智的事,由皇太后温言相劝倒是最合适,毕竟顺儿一向与母后最亲密,于是两人重新坐了下来。
且不说春宴这边歌舞升平,卢八娘跟着来报信的金吾卫到了玉湖边,果然见一条小船停在岸边,看到船头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缆绳,就知道是潜水过去割断了绳子偷回来的。
想来是刚刚去偷船的金吾卫带着一只船突然从湖心游回来,场面与今天的宴会有些违和,岸边已经聚了几个人在看热闹。卢八娘一走过去,就有人认出了她,上来行礼问好。
人群中竟然还有来自青山城的丁槿,卢八娘看到了马上想起来他前几天还去了北苑给自己请安,说是带着船队到京城公干。原本应该停下来问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但现在的她哪里有心情说话,摆了摆手道:“你恐怕是第一次到御花园,随便看看吧。”
说完便转过身去让人划船带自己去湖心岛,早有负责此役的两个小太监上前拿了船蒿和船桨,请皇太后上船。
卢八娘扶着桃花的手迈步上了船,感觉到随后上来的桃花笨拙的动作,赶紧回头道:“你别去了,另叫一个人跟着就行。”一向胆大包天的桃花其实是害怕坐船的,特别是摇摇晃晃的小船,她上去就晕,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身后的人已经跟了过来,这时站在丁槿身边一个皮肤白皙细嫩,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笑着跑过来,用银铃般的声音说:“皇太后,我的水性特别好,我陪着太后坐船吧。”
原来是丁槿的小女儿,丁槿一直为卢八娘管着船队,他的女儿熟悉水性非常正常,就连丁槿也在一旁说:“小女水性是不错,让她护太后坐船吧,她从小就喜欢听太后的故事,特别敬仰太后。”
卢八娘看着丁小娘子热情的眼睛,欣然点头道:“也好,我身边的人都很少坐船,更少有识得水性的,你就陪我上来吧。”
小船向湖心岛划去,丁家小娘子原本是感一时之义冲了上来,但真的到了船上与皇太后单独在一起,未免还是有点紧张,双手绞在一起立在一旁,一双眼睛也不知道落在哪里好。
卢八娘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笑了,“你叫什么,排行第几?”
“我叫丁玲珑,在族里排行第十一。”
“丁玲珑,真是好听的名字。”卢八娘笑问:“多大了?跟你父亲跑了几年的船?”
“我十五岁了,生下来就在船上,”几句话后丁玲珑已经放松下来了,她本来就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我娘说本来算好了还有好几天才能生我呢,准备第二天就要靠岸,结果我就生了下来。后来我娘带着我索性就没有下船。我从生下来就一直跟着父亲母亲在船上长大。”
说了一会儿话,自来熟的丁玲珑已经非常自如了,她轻轻皱了皱小眉头,“皇太后,要么我来划船吧,肯定比他们快!”
皇宫里的玉湖上面虽然配有大小船只,但其实已经好几年没人上来坐了,特别是这种小船,原本就是为了采菏叶菏花等所用,现在义王趁大家没注意把所有的船都拉到了湖心岛,接着皇太后亲自坐上了小船上,划船的小太监不免有些紧张。
又因为湖面起了风,水面的波浪大了起来,小船漂泊动荡,速度并不快。大约看到了卢八娘的焦急之色,丁玲珑又慨然站了出来。
划船?这样一个俏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能行吗?但是卢八娘还没有来得及置疑,丁玲珑已经站到了船头,卷了卷袖子,接过了小太监手中的竹蒿,轻轻地一点,将小船的方向调整了过来,然后竹蒿在她的手中,忽而弯曲如弓,忽而绷直如铁,小船便如箭一般地向湖心岛而去。
玉湖中心的小岛只是在玉湖水位下降时才出现的一个小土丘,平时并无人上来,因此遍布小树杂草。顺儿正将外袍铺在地上,口中衔了一根草棍闭目晒太阳。卢八娘走过去叫了他一声,见他马上跳了起来,但又不肯如平时一般地亲热地上前,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让卢八娘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走吧,跟母后回去。”
“我不回,除非母后答应我出海!”
“你现在还小,哪里知道海上的风度浪有多大;行船有多不易;迷航了有多恐惧;只以为是多好玩多开心的事,”卢八娘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道:“父母为你做的打算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我才不用你们为我好!”顺儿立即反驳道:“这些攀权附贵的小娘子们,我不用看就已经倒胃口了,我才不要娶她们!”
“你不娶也行,跟我回去吧。”
“那也不回,除非你们答应我出海。”
说了半天,可顺儿还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卢八娘压下心里的火气,又待再劝,就见丁玲珑突然跳到了自己面前,指着顺儿骂道:“皇太后每日要操心的事千千万,你还这么不懂事,真是不孝子!”
顺儿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大约觉得丢了面子,又重新上前,几乎与丁玲珑面对上面高声道:“你是谁?凭什么来管我!”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丁玲珑!我怎么不能管你!天下的事就是要天下人来管!”丁玲珑毫不退让,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已经指到了顺儿的鼻子上,“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来攀权附贵的小娘子!我就是想到皇宫来见识一下而已。不过我总算见识到了,原来义王就是这样不懂事,我要回去告诉大家,就是嫁不出去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不能嫁给义王!”
看到被噎得脸都白了的顺儿,卢八娘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快意,索性后退一步,看着丁玲珑大声地教育顺儿,“你说要出海,你知道海船出海时要带东西吗?你知道船上要有多少舵手多少浆手吗?你知道遇到鲨鱼怎么办吗?你知道没水喝了怎么办吗?”
“总之,你这样的黄毛小子还想出海?先过了我丁玲珑这关再说!”
顺儿的气势全消,但还是不甘心说了句,“你才是黄毛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