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被你们占领,但是戎阳城里却还有我留下的探子。我得知步效远经常出入驿馆,打听到里面住的是一个来自中昭的贵客。为了弄清楚到底是谁,我故意命令探子露出马脚,惊动了步效远。他果然中了我的计策,匆忙把你转移到了王宫之中。而这正中我的下怀。王宫之中有条连现在的西戎王也不知道的密道,于是我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你,我的公主!你知道我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上天真助我!”
“有你在我手上,我就多了一道挟制姬弗贺的尚方宝剑。只要他稍有异心,我就完全可以把你推出去,用你的名义在天下人面前揭穿他的篡位阴谋,你说你对我有没有?”
他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响得她几乎耳鼓震动。
“元炬,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不不,我的公主,我只是比别人能多想一些,多忍一些而已,”元炬的笑声终于停歇了下来,脸上却还带着几分得意的残余,“你还记得一年之前我向你求亲,你的母亲设下的那个箭局吗?我对弓箭太熟悉了,熟悉得就仿佛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端起一支箭,就已经觉察到了被动过手脚,只是不想声张而已。那时的我还需要在你们面前隐忍,甚至故意显露出我轻狂的一面,只有这样,你那敏锐过人的母亲才不会对我起疑。可笑的是就算用了作弊的弓箭,你们中昭军中最负盛名的箭手也无法胜过我!”
“但是你却偏偏被一个出身低下的步效远给制住了,而且快得我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他的刀就已经顶在了你的咽喉!”昌平终于也笑了起来,笑得婉转妩媚,一双眼流光溢彩,“我要是说,我的驸马,步效远,他一定会追上来,把我救出去,甚至让你死在他的刀下,你信不信?”
元炬面上的得色突然僵硬了起来。
“他若真追上来,正好。我对他说过,终有一日,我会要他十倍偿还我当日之辱。”
昌平不答,只是微微翘起了唇,再次抬起下巴,傲然道:“元世子,我累了。你出去吧。”
元炬死死盯着她,猛地把手上烛台甩到了地上,烛台滚了几圈,火苗被压熄了。
“公主,等到中昭的帝都上空也飘展着我夏国的猎猎旗帜之时,我一定会在太宁宫黄武殿的至高宝座之上看着你心甘情愿地朝着我一步步走来,向我俯下你高贵美丽的头颅。”
黑暗中传来了他仿佛咬牙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离开的脚步,帐篷里终于归于沉寂。
五十四章
元炬表面上并没显露出什么,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四面由荒原渐渐成了山丘,道路更加弯折不平。他虽刻意加快行程,只是山间道路毕竟不比平原,速度反倒比前些时候慢了些,直到绕出了山丘地带,抵达了靠近夏国不过一天路程的鹿垣,才放松了下来。见天色已经暗了,今晚歇一夜,明日一鼓作气,到傍晚时分应该就可以进入自己的地境,于是命令找个宽坦之处扎营休息。
昌平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腿一软,见身边的元炬伸手过来,立刻躲避了开来,身子一个趔趄,已是摔到了地上。
“公主何苦这么倔强,摔疼了自己……”
元炬半真半假地道了一句,转头朝愣住的侍女喝道:“还不快搀起来!”
侍女一惊,急忙双双上前矮下了身伸手去扶,却被昌平拂开了手,自己爬起来,拍了下裙摆膝盖处沾上的黄泥,直起身朝前走去。直到进了帐篷,这才有些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刚才从北夏士兵露出的满面喜色和听来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这一路过来的目的地应该快到了。如果在她被带入北夏境地之前,还没有救兵出现的话,那么自己以后想再获救,就真的难如登天了。
她想步效远一定已经在路上了。但是照这几天元炬的行路速度来看,想这么快就追到这里,希望实在是渺茫。
门帘被掀开,侍女送来了吃的食物。尽管没有一点胃口,食物也粗粝不堪,她却一口一口地都咽了下去。
或许,或许他已经赶上来了呢。她一定要让自己有足够的力气来迎接他。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像十几天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现在竟这样肮脏不堪地坐在帐篷的地上,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想着他现在到底已经到了哪里。
她想让自己睡去,醒来精神会比现在要好许多。但是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元炬的话就会在她耳边响个不停。她焦心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过去了很久,帐篷外面再也听不到北夏人说话的声音了,她却仍是辗转难眠,头也胀痛得厉害,她想出去透口气。
她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掀开帘子出去。
看守她的人立刻警觉地朝她走了过来。见她没动,只是抬头望着中天高悬的明月,也就停下了脚步,只是仍紧紧地盯着她。
***
“从马匹数量来看,人数应该和我们差不多……”
同一时刻,靠近元炬扎营处的一处矮丘之后,匍匐在地上的一个护卫对着身边的步效远低声说道。
月光洒照下,远处约莫五十步之外的平地上,插了十几根的马桩,每株桩上系了三四匹马的缰绳,再过去看见些帐篷,四围有几个黑影在慢慢走动,应该是轮值守夜的士兵。
两天之前,当他们面前的地势渐渐变得高低不平,要进去山丘地带的时候,向导告诉他,过了这座山就是靠近夏国的鹿垣。他知道一条废弃了多年的捷径,从那条路出山可以缩减至少一半的时间,但是崎岖难行,中间有条崖边的山路十分狭窄,稍不小心就会失足滑下山崖,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步效远没有犹豫,立刻采纳了向导的提议,经过那道山坳之时,叫卫兵用自己身上撕下的衣服将马蹄和自己的脚包裹起来防滑,小心翼翼地过去。第三天一早出了山,循着马粪的痕迹又追赶了一天,天黑下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前面有几堆火光隐隐在跳动。
这是这十几天来第一次看到的景象。怕马的声音惊动了前方,步效远命人后退了一些原地待命,然后带了一个护卫,借了平原上长过膝盖的野草的遮蔽,匍匐着慢慢地靠近,最后停在了一处矮丘之后。
他在这里已经俯卧了有段时间了。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元炬一行人的扎营地。几乎是日夜兼程地追赶了十几天,连片刻的休息也是靠着马腿打个盹而已。
现在终于让他追上了!
那么多个帐篷,她到底在哪一个里面?她还好吗?
他压住怦怦的心跳,想先悄悄退回去想个妥善的办法,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她从顶帐篷里出来了,微微地仰头望着明月,一动不动。
皎洁月光下的那个身影纤细而苗条,背向着他,他看不到脸庞,但是他仍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昌平。
他全身的热血都要沸腾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向她冲过去,把她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从此再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但是他现在却不行。他眼睁睁看着她慢慢转身,朝着东南方向怔怔凝视,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他的方向。
她终于伸手抚了下自己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仿佛叹息了一声,低头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帐篷中去。
步效远的牙齿咬得紧紧,忍住了心中的激动的伤感,和身边的卫兵一道,慢慢匍匐着倒退,直到安全的距离,这才起身飞快而去。
***
子夜过去,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分。守夜的几个士兵白天里赶路辛苦,想着追兵不可能这么快赶上,而且明天就要入北夏,有些松懈下来,靠着马桩有些昏昏欲睡,脖颈处一凉,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了下去。
昌平回到帐篷里重新躺了回去,眼皮渐渐有些沉重了下来,耳边突然似乎听见有脚步靠近的细微声音。她睡眠一向都浅,何况是在这样的地方,立刻就惊醒了过来,猛地翻身而起。
“是谁……”
她还没发出声音,嘴巴就已经被人紧紧捂住。
她头皮一麻,急怒攻心,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嘶……是我……”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了起来,她几乎要晕厥了过去,紧紧绷了大半个月的神经在听到这声音的一刻蓦然放松下来,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璎珞,你怎么了……”
步效远吓了一跳,手臂紧紧地揽着她柔弱无骨般的身子,一只手有些焦急地摸上了她的脸,这才觉到她竟泪流不停。
“坏蛋……,为什么现在才来……”
她低声抽泣了起来,一双手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身子,唯恐一松开,他就又会消失。
步效远的心紧紧地缩了起来。
“是我不好……,我先带你离开,等你安全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像抱孩子那样地让她紧紧伏在自己的肩膀上,掀开帐篷的帘子,敏捷地出去。
五十五章
一个被尿憋醒的小头目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正要找个地方撒,看见几个本来应该在值守的人都不见,以为偷懒去了,骂着靠近了些,脚下却被什么绊住,低头一看,失声大叫起来:“不好,出事了!”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清楚。
元炬的帐子靠得近,一下被惊醒,摸起手上的刀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世子,守夜的人死了!”
元炬脸色大变,猛地朝昌平的帐子飞奔而去,接着就是一阵狂怒的咒骂。
“快追!”
他怒吼一声。
被惊醒的北夏人纷纷从帐子里出来,朝马桩飞奔而去,这才发现马匹的缰绳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解开,尾鬃上起了火,受了惊吓的马撒开蹄子四下奔散着逃脱了去,转眼就无影无踪。
***
步效远感觉到她的手紧紧地缠在自己的肩颈上,整个身子都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向他传达她此刻的恐惧和紧张。
身后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在大声呼喝,寂静的夜里,这带了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