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这屋子本来就是为驸马爷铺设的。我叫茯苓,就在外面伺候着。下半夜会另换侍女,名叫木香。驸马爷有什么需要,叫一声就是。”
步效远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只是很快,心里却又上来了一丝淡淡的失落。他哦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被暗青色夜空映出的重重楼宇的飞檐翘角,转身关上了门,慢慢地回到了床榻之侧,坐了下去。
她不会来和自己一道过这个新婚的洞房之夜,他其实早就清楚。现在既然连那个名叫茯苓的侍女都这么说了,他放下心思,自己睡觉就是了。
步效远仰面躺了下来,双手撑着后脑,眼睛看着头顶静静悬垂下来的华美锦帐,鼻尖闻着不知道哪里散出的幽幽芳香,终于阖上了眼睛。
他确实是累了,从几天之前那个知道自己成为昌平公主的驸马,住进华丽的北象宫之后开始,一切就都不对劲了。他吃着从前从未吃过的珍馐美馔,却是食不知味,穿着柔软而光滑的锦缎衣裳,身上却像有针尖在刺,睡着华丽精美的床榻,却从没有睡过一次囫囵觉,甚至就在今夜,他与他头覆红盖的新娘在司仪官的引辞下相互对拜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像一张绷紧到了极限的弓弦。现在在浅浅的失落中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累了。
步效远慢慢睡了过去,很快就又做起了梦。那个从前曾侵扰了他无数遍的让他醒来时总是汗流浃背羞愧万分的梦再次袭了过来。
随风飘动的垂地帐幕中,白色的月光像条船,静静地载着他和那个有着如牛乳般肌肤的少女,她静静地躺卧在他的胸膛之前,软软凉凉的长发披覆在他□的身体上,发梢仿佛钻了进去,搔拂得他心中酸软一片,却又无法触手去止住这甜蜜又难过的惩罚。从前的时候,他总是看不大清楚他怀中少女的脸,但是今夜的梦里,她终于转头,朝他笑了起来,笑容明媚而诱惑。那是她的脸。
他颤抖着手,轻轻触摸着她光洁的肌肤,将她温凉如玉的肢体完全地揽进了自己怀里。她仰头温柔地亲上了他的唇,用她柔软而饱满的胸脯去挤压他热得仿佛像火一样的胸膛,手攀附在了他的颈间,将他紧紧地缠住……
“公主……”
他梦呓般地低低叫了一声。
昌平皱着眉头,看着和衣正躺在床榻之上的的步效远。
仪式结束之后,她就丢下了她的新婚丈夫,去了自己平时起居的南房,那里有个很美的庭园,里面有秋千,秋千上缠绕了白色的开得像珍珠一样的花。而这里的正屋,太过阴冷,她从来不住。
她嫁给了那个曾和她有过一夜之欢的男子。不,确切地说,是一夜之痛,那个夜晚留给她的感觉太过糟糕了。尽管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了。但是现在,从几天前在黄武殿的校场中认出了这个人开始,所以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就重新都闪现了出来。她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忘。于是她愤怒了,真的是愤怒。
她再次违逆了自己母亲的意愿,坚持嫁给了他,一半是为了遵守诺言,另一半……
一个原本以为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道的羞耻的秘密,突然就这样被撕开了所有的伪装,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这就是她认出了他之后的唯一感觉。
她必须要把这个人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除非他死去。
刚才,她已经卸去了头上沉重的凤钗,脱去了华美的袍服,爬上了散着她熟悉芬芳的锦绣床榻。只是鬼使神差般地,她突然想去自己的新房看看那个新招到的驸马,看看他等不到自己后到底是什么表情,顺便再责问下他当年为什么不离开帝都,反而鬼鬼祟祟地这样在暗中窥探着她。于是她就过来了,看到他居然仰面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她很想倒杯水到他脸上。她还没睡,等不到她的他竟然就已经睡了过去!但是她终于还是忍住了,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听见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公主”。
她以为他睡醒了,把脸上的冷意扩大到了最大之后,转过了头去,却发现他根本没醒,不过是在说梦话而已。
昌平觉得心里更加不痛快。
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以致于连做梦都在叫自己?她现在又有了一种被侵犯的感觉。
她微微靠近了些,借着烛火仔细打量了下,发现他竟然满面潮红,额头隐隐仿佛有汗,呼吸急促,最叫她不敢相信的是,他下腹处的衣裳已经被高高地支了起来。
昌平一下明白了过来他到底在梦什么了。再想到他刚才的那句呓语,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又羞又恼地盯着那个还躺在床榻上的人。
12
12、十二章 ...
怀中人柔软的身子散发出的那种幽凉的馥郁气息,引得他口干舌燥,肚腹之中仿佛有团火在燃烧,他很难受。而她仿佛知道了,回眸对他粲然一笑,手上已经多了一只晶莹的玉盏,把清冽甘甜的水喂进了他的嘴里,他喝了下去,觉得舒服了许多。他想对她说好了,但她却不听,仍是不停地朝他喂水,那只玉盏中的水仿佛饮之不尽。他来不及下咽了,冰凉的水已经溢满他的脸,浸漫入了他的耳鼻,而她的笑容也突然消失了,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带了那丝叫他无法释怀的厌恶之色。
他陡然一惊,片刻之前心中的所有绮念顿时消失,猛地惊醒了过来,这才发觉自己头脸之上真的已经湿漉漉一片,抹了一把睁开眼睛,这才看清了,刚才的那个梦中人,她竟然就站在自己的床榻之前,手上提了个玉瓷茶壶,那壶嘴正对着他的头脸在不停地汩汩往下倒水。
“总算醒了?真不容易。刚才梦什么呢,嗯?”
砰一声,昌平把手上的茶壶扔到了地上,砸成了几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这是从见过她的那一夜开始到现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对他说过的第一句叫他有些辨不清她情绪的话。她的声音不高,好像带了嘲弄般的笑意,又仿佛含了丝羞愤的怒气。
步效远抬头,愣愣地看着她。
她今天白天时的华丽装扮已尽数褪尽,现在发鬓微堕,只斜斜用一只碧玉簪子绾住,一双眼中盈盈有波光流动,身上只罩一件薄薄的杏色软罗衫子,露出了脖颈之下的一片如玉肌肤。
步效远怔怔看了片刻,见她眼睛盯着自己,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赫然看见自己那里还高高支起,胀得有些难受。梦境在他脑海里闪过,轰地一声,刚刚在他肚腹间燃烧的那把火焰,现在已经迅速蔓延了到了他的头脸之上。
步效远羞愧难当,脸涨得通红,转瞬间,他已经像闪电般地跃了起来滚下床榻,连鞋都来不及穿好,慌慌张张地就往门口方向去。
“站住!”
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她的娇斥声,犹豫了下,硬生生停住了,却仍不敢回身面对,只是背对着她。
“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昌平拂了下床榻,这才坐了上去。
“没……梦见什么……”
“胡说!我明明听见你在喊我!你入了我公主府,往后敢对我隐瞒撒谎的话,你知道那是什么罪?”
步效远终于慢慢回头看了眼,见她坐那里柳眉微蹙,面上含了丝薄薄的愠怒,正在盯着自己,微微僵了下,终于垂头不语了。
“转过来!往后不许背对我说话,听见了没?”
他听见她的命令声又起,偷偷低头看了下。大概是刚才受了惊吓的缘故,起先的胀痛感已经没了,差不多也平了下去,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不知道是刚才被她浇上的茶水还是新迸出的汗,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
昌平飞快地瞄了下他身上刚刚让她触目惊心的地方,见这么短时间竟消失了。她从前虽然和他有过春风一度,也偷偷看过些画册,只对男人这方面的实际经验少得可怜,不过只限于那一夜和他一起时的那次不大痛快的经历。现在见他那里竟像在变戏法似的,心中免不了有些惊讶。一抬眼看见他站那里,目光又定定地投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脸忽然就有些发热,狠狠盯他一眼,见他终是不敢与自己再对视,垂下了头去,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呼了口气:“说,你刚才到底梦见了什么?”
步效远额角的汗水又流了下来,却不敢抬手去擦,更不敢看她了,吭吭哧哧了半天,脸涨得像只煮红的虾子,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说出来也没好话!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再被我发现,当心刀子伺候!”
昌平皱了下眉,有些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步效远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着她。
“看什么?你当我和你玩笑?”昌平哼了一声,终于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站了起来走到他近前,刚想开口,突然发觉自己个子只过他肩头,这样和他说话还要仰着头,气势未免有些弱了,于是又慢慢踱了回去坐下,这才盯着他,问道:“我问你,从前我明明留字叫你离开这里,你不但不走,反而潜进了这皇宫之中在背后觊觎我,你到底存了什么居心?”
步效远脸色微微一变,终于忍不住,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见她正冷冷地看着自己,烛火中一双明亮的眼眸之中满是责备和怀疑,心中如同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喉头已是有些堵了起来。
“莫非你暗中跟踪于我,知道了我的身份,自以为拿捏到了把柄,这才隐身在太宁宫,伺机有所图谋?现在你终于一步登天,成了公主府的驸马。但你要记住,你这驸马之位是我给你的。你往后行事若是不端,我要拿走的话,也易如反掌!”
昌平一口气说完,见他头越垂越低,这才觉得自认出他后这几天心中聚积起来的那口恶气平下了些,这地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站了起来就要离开。走到与他擦肩之处时,突觉手腕处一痛,侧头看去,见竟是被他一只手紧紧捏住了。
昌平不防备,突然见他一双眼睛睁得滚圆地望着自己,额头青筋直跳,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样子,倒是吓了一跳,用力甩了几下,甩不开他手,刚想大声呼叫门口的侍女,又觉有失颜面,忍住了痛对他怒视,压低了声斥道:“步效远,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