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第-2页

好……好想死啊。
  容止并不上前劝她,只瞥了一眼她露在被外地半截玉白小腿,轻声道:“你好生休息。”便合拢衣衫往门外走去,行至门口。又复听见楚玉一声闷闷低唤:“容止……”
  “我在。”他微微一笑,返身关上房门。
  他神情从容悠然,乌发披散,衣冠不整,缓步走在过去地公主府内,却不曾遭到阻拦。也没有任何人打扰。
  一直走到东西上阁交界处,他瞧见前方站着的人影,才豁然露出笑容:“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
  观沧海不自在地抱怨道:“你们真是不知节制,光天化日……”从楚玉和容止一开始,他就听着了,偏偏他耳力奇佳,为了不听到什么不该听地,不得不躲得远远的,避开那些响动。
  顿了顿,他眉头一皱。道:“我如今却是有些后悔帮你骗她。你连我一道给骗了。”他曾听楚玉说过,当初容止追去洛阳救护地情形。当时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如今串联前后,终于猛然明白过来。
  其实容止一直在设局。
  他在洛阳那时,便故意假装让楚玉离去,却又流露出异样,让楚玉觉察出来,返回瞧见他的惨状。
  倘若他有心,完全可以不流露出半点而异常,但是他没有。
  ――他是故意地。
  身体的崩毁固然是不能逆转,但是他偏偏反而利用了这一点。
  楚玉心中一直存在着心结,认为纵然与容止在一起,也不能相安相守,于是他便下了一剂猛药,故意让她发觉,故意让她愧疚,故意让她目睹那最惨烈的一幕。
  容止想要什么,便会想方设法拿到手,纵然楚玉身体暂时离开,他也要牵着她的心魂。他并不后悔为了楚玉放弃所拥有的东西,也不后悔身遭万剐之痛,可是他一定要得到。
  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索回?
  他不是楚玉,绝无可能无私。
  江山与楚玉不可兼得的话,他选择对自己更为重要的东西,但是,一定要得到才行。他不介意付出生命,但是楚玉想要离开,却是万万不能。
  放手……怎么可能?
  容止嘴角泛起浅浅地笑容,黑眸之中,却是无比的冷静沉稳:“你在怨我?”
  观沧海叹息道:“我自是不会怨你,被你折腾的人又不是我,真要说上怨,楚玉才有资格。我如今依旧不明白,既然你不肯放手,为什么却又故意诈死,平白让她那般伤心?”
  容止微笑道:“自然也是为了让她永远记着我。我生,要她记着我,我死,也要她记着我。”那时他是当真无把握活下来,所以故意一番布置,先是黯然分离,再让她发觉异样返回,接着教她瞧见他因她周身浴血,最后含笑永诀。
  纵然是离别的最后一刻,他也是绝好风度姿态。
  于是,他留给楚玉的最后印象,依旧是那从容的笑眼,以及为了她而身死这桩事实。
  容止是玩弄棋局与人心的高手,他知道楚玉是怎么样的人,这一番刻意设计,足以让她心神接近崩溃,至死也忘不了他。
  整了整散乱地衣襟,仿佛还能感觉到缠绕在指尖地温润滑腻。容止微微一笑,道:“有一句话,叫做久病床前无孝子。”换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他自然不会以为,倘若是他一直半死半生地活着,让楚玉照料看顾,楚玉会因此不爱他。可是那样做,无疑会冲散削弱他刻意营造出来的。一刹那凝固到永恒的凄厉惨烈。
  倘若那样,他最后死了,楚玉或许会黯然伤心,但绝不会那般刻骨铭心,而倘若他最后活下来,楚玉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狂喜失态。
  他在最惨烈的那一刻果断下刀,给她地灵魂留下最深的伤口。
  他是狠心肠地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心上地人也舍得伤害,纵然听着观沧海跟他每日汇报楚玉如何伤心,纵然有些难过,但他也没有丝毫心软动摇,甚至还按照原定计划布置了河边骨让她瞧见。
  他用死亡这柄利器让她痛不欲生,再用时间慢慢地煎熬,过了一段时日。确定她已经感受得足够深刻,才放流桑来打开她的心扉。
  那个时候,楚玉便已经在他掌握之中。
  后来出了一点意外,他也没料到,天如镜竟然会将手环交托给楚玉,而在听说楚玉要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楚玉并不是要去什么地方,而是要离开这个时代,到达他永远触摸不到的未来。
  别人不知道,可是无比了解楚玉来历的他却是晓得的。
  幸好楚玉没有打算立即走,给了他一段时间地缓冲,于是他派人一路跟随,自己伤势初步好转愈合后,跟着赶来。
  公主府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地方,楚玉纵然要走。也定然会回来此地缅怀一番。他很早便派墨香回来打点,这地方表面上是南朝官员的住宅。实际上还是属于他地。
  竹林中相聚后所发生的一切,表面上看去,只不过是楚玉失措激动,可是实际上,却是他精心安排,一步步引君入瓮。
  他不着痕迹地引诱,让楚玉错以为是她主动,两人的关系更进一层。他并非重欲之人,但是楚玉性情害羞,倘若引她踏出这一步,便代表着她的牵绊更多一分,他也多了一分阻止她离开的筹码和把握,而事后,也怪不到他身上。
  从头到尾,都在他掌中,偶尔有些脱离,也连着不断的绳线。
  容止静静地道:“沧海师兄,你可知晓,那些日子,我躺在石棺之中对你说,倘若我死了,合上盖子烧了我,但我心里却不甘心地,我来到这世上一遭,却什么都不曾得到,但至少我要留住她,不管用何等手段,也不管她是否会伤心难过。”因为心中尚有执念,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才强硬留着一口气,在生生死死之间徘徊,在那样可怕的地狱边缘,最终挣扎地活了回来。
  谁也不能阻拦他。
  听他说起那段日子,观沧海不由恻然,他低低一叹,道:“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容止微微一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师兄你也不必过分担忧。”
  尾声之一
  楚玉与容止又在原来公主府中住了数日,这里表面上虽说是南朝官员的住所,内里,尤其是内苑部分,却依旧在容止手上。
  楚玉也懒得问他又收买了谁勾结了谁,反正他有的是手段,别说是公主府,只要他有心,就算想在皇宫里开辟一间别苑,想必也不是太困难地事。
  更何况,她尚有更重要的事,正苦费思量。
  她一直是想回家去的,活下去,回去,自从知晓有回去的可能后,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始终徘徊不灭,曾有几度,她也做出尝试,甚至这一回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了。
  可是啊,容止……
  经过这些年来聚散分依,生离死别,想要再如当初那般决然放弃,已经是万万不能。这已经不再是她单方面的问题。
  容止为她舍弃多少,她已经间接从观沧海口中得知,倘若她一走了之,是否会太对他不住?她几乎很难想象,容止那么骄傲孤绝一个人,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她怎么走得了?
  相较于容止的从容安然,楚玉自己却是辗转反侧几乎夜不能寐。
  又过数日,两人在街道上行走,却见一面带戾色的少年在街市内纵马疾行,惊翻行人无数,那少年便哈哈大笑。
  楚玉看去,却见那少年虽然才十二三岁,眉目之间神情狠戾,甚至犹胜昔年的刘家子业。
  父亲还没死多久,继承了皇位,却连做样子都不做,在市集之中纵马飞奔。南朝的几代皇帝真是一代比一代更不成器。
  楚玉瞥他一眼,道:“你可是后悔了?”大好河山啊,倘若他没有放下一切来就她,现在只怕已经挥军打进来南朝了吧。
  容止不语,却只是笑。
  楚玉只见他目中情意真切,终于禁不住心中一软,主动拉住他地手,脸上微热道:“走吧。很多人看着呢。”
  “去哪?”
  “天涯海角。”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古往今来不知被用过多少次,可是却是最真的承诺,在这片辽阔的天空下,她不过只是尘埃蝼蚁,任由无形之手恣意翻覆,生死颠沛,她也许什么都掌握不了,可是至少让她握住掌中的这一抹温暖。
  不相离,不相弃。
  (全文完)


天如镜番外――喜欢上一个人,那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假如没有遇到她,就好了。
  天如镜曾经不止一次这样想。
  假如不曾对她说话,假如不曾听过她的声音,甚至从来未曾见过彼此的脸容,那就太好了。
  可是假如那样,他也许会有另外一种后悔和遗憾吧,又或者,连后悔和遗憾都不知道,就那样单调空洞地活着。
  那样的话,是不是便不能感受到生命的丰沛和华彩?
  天如镜看过很多,知道很多,手环中蕴藏的东西使他比寻常人眼界更辽阔,他知道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知道后世会产生什么东西,也曾经观摩过那些会动会发声的影像(电视剧电影视频),看过许多种人生。
  可是那是别人的,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没有丝毫感触。
  就如同时常在身体周围保护着他的蓝光罩子一般,浑圆完美的空间没有半点儿缝隙,那个与旁人隔绝的距离,便是他的世界了。
  但是,她侵入了他的世界。
  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从一个没有料想的角度,闯入了一个不该闯入的人。
  因为她,呼吸里沁入了绵软的芬芳,眼睛里看到锦绣的华光。
  从前仿佛虚幻的心跳,头一次真切起来。
  但是这是不对的。
  她是一定要消亡的人。
  而寄托在一个注定消亡之人身上的思慕,也如镜花水月一般。终有破碎地那一天。
  可是已经投注出去的心思,收不回来,他只能克制,面上依旧没什么异样,心中却因为能见到她一次次地欢喜。
  可是这真的是不对的。
  假如有一个人,从刚懂事有记忆起,便不断地被告知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反反覆覆地,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脑海中刻印。如同无形的魔咒,主宰他地意志和灵魂。
  头一次出手干涉政事,设计在皇帝和她之间设置出隔阂,是为了自己的职责,也许源于他心中对于未来地不安定的恐惧。
  他知道她会死的,并且那一天很快会到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一日,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便会难过得忘记呼吸,深切地憎恨着自己,可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那之后每次接到她的邀约,他都又欢喜又害怕,欢喜是因为能再见到她,害怕却也是因为要再见到她。他想多看看她,可是他又害怕看到她伤心或者指责的目光。
  理智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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