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的不仅是菊花的外婆和舅舅舅母,还有小石头!他跟在青木后边,一到院门口,就高声叫道:“菊花姐姐,我来了!”
已经念书的小石头穿着干净的灰布小长袍,腰中还系了条布腰带;头发也拢到头顶用布巾扎起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斯文不少,只是这么一奔跑又露出了那小牛犊似的欢快劲头!
菊花诧异极了――这小子真是闻香而来呀,他咋知道今儿家里有好吃的?
瞧见菊花诧异的样子,青木笑道:“赵三叔和三婶今儿不在家,我带他回来吃饭!”
菊花心想,原来是这样,我说他鼻子咋这么灵哩!
她将石头牵到井边洗了手,然后先拿了块花生酥把他吃,又说快吃饭了,这只是让他尝尝味儿的。
石头万料不到今儿有这么些好吃的,闻着猪下水的香味都让他流口水了,菊花姐姐居然还有花生酥!他早上还怪爹娘不带自己去集上哩,现在看来倒是沾便宜了。
中午的饭菜实在是让大家太满意了!
先前菊花虽然也烧些小鱼小虾黄鳝啥的,但庄稼人更喜欢吃肉类――杀馋啊!这肉贵,一般人是舍不得吃的。今儿的猪下水有肉的味道,甚至比肉还香,能不让大家喜欢么?
饭后,杨氏装了满满一砂锅下水,叫青木帮小石头送回家,让他爹娘晚上家来吃。
小石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中午吃了个肚儿圆,感觉还没过瘾哩!
等青木去学堂了,杨氏才细细地跟她娘和哥嫂说,想做这东西到二里铺那块去卖,也不知成不成。
杨得发不等旁人开口,先一拍桌子说道:“咋不成?我瞧这生意好做。你只卖一文钱一勺,肯定有人买。我的铺子眼下就要开张了,到时每日帮你点个炉子,把这菜放在炉子上热着卖,也省的冬天天冷,容易凉!”
汪氏和章氏也连声赞同。
汪氏道:“我就是巴望你们日子过好喽!你们日子过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娃儿这么能干,你就吃些苦去卖又能咋地?她搁家里又是洗又是烧的,不是更累?”
杨氏望向厨房,心痛地叹气道:“可不就是这话!咱家的菊花实在可人疼。我就怕人家听说是猪下水,不愿意吃!”
章氏一扬头,大嗓门响起来:“那不好办,先让人尝一块呗!只要尝了他自然就会买。”
郑长河道:“只是还得等些日子,我这腿还没好。等我的腿好了,我每天就去卖!”
杨得发摇头道:“现放着赚钱的生意,还等你的腿好再去做,那都啥时候了?我要是没在集上开铺子,你还不放心翠芝去集上卖菜;我眼下在集上开铺子,你担心啥?每日就卖吃饭那一会儿功夫,我让来喜陪着她,也不耽误事儿,能有啥事?说句贪便宜的话,每日把那卖剩下的下水盛些把我下酒就好了。”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
章氏故意讥笑他道:“你早就琢磨好了吧?专等着外甥女孝敬你哩!还说得好听,要来喜给他姑帮忙!”
杨氏笑道:“别说真要哥哥照应,就是他不在集上,照应不到我,送些吃的把他也是应该的――外甥女孝顺娘舅不是应该的么!又不是啥好东西,说了叫人笑话!”
杨得发笑道:“你们赶紧准备起来,我那铺子眼瞅着就开张了,到时你只管把这菜挑过去就是了。我那里离二里铺也不远!”
杨氏欢喜地应了。又跟她娘、嫂子、菊花商量了要准备哪些家什。
章氏一掀眉毛,吵架似的说道:“肯定要一口锅――好放在炉子上热菜哩;还要些大瓦罐子,装这些菜;还要有一柄勺子――可不能太大。”
菊花点头道:“大舅母说的对哩,要多几个瓦罐子。那些青菜、腌菜和香酱都是做好的冷菜,不用热,装在瓦罐里,卖的时候添上一点就行了――反正买的人肯定是想要肉多一些的,这些不过是配菜罢了;下水和鱼虾类的,也装在瓦罐里,卖的时候再舀到锅里烧热。”
汪氏笑对杨氏道:“菊花说得妥当。都不用你操心的,你只管卖就是了。”
杨氏喜悦地瞧着菊花,问还要准备些啥。
菊花想了想道:“虽然是小本生意,也要准备足一些,这几天先多买一些下水洗干净了腌起来,防止哪天买不到或者买少了不够,就能救急了。反正腌的下水烧了一样好吃,就卖不出去咱自家也能吃的。往后娘就跟那些屠户打招呼,定下他们每日的猪下水。”
杨氏连连点头。
下午,菊花外婆他们走了,说好了大舅的铺子大后天开张,杨氏去道贺!
菊花和杨氏又细细地商议了需要买的东西,正好青木明儿休息,可以陪杨氏去买了来。
晚上,菊花让青木理了张清单――如今人家是识字的人了,虽然认的不多,可只要写的东西自己能瞧明白就行了。
青木见妹妹不停地为家里张罗,越发的忙了。自己倒好,每天去念书,活也不用干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只能每天早晚一阵风似的抢着帮忙干些活计。
郑长河也很郁闷!他瞧着娘俩忙得头头是道,自己全插不上手,还得人来伺候他吃饭啥的,真是急得头顶冒烟!
菊花笑道:“爹,你急啥?眼下先把身子养好了,往后有的你忙!你想,到明年春上的时候,咱家又要干家里的活,又要卖菜,你不得有个好身子哪能扛得下来?要是你没养好身子,落下病根,到时候干不得重活,还不是误事?”
杨氏高声训他道:“可不就是这个理?我说了还不听,连菊花都懂的!”
郑长河方才不言语了,只嘿嘿笑着。
菊花说道:“爹,我找个事把你做。你帮着削些细细的竹签,好让人试菜的味儿。”
郑长河忙高兴地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菊花和娘清洗买回来的瓦罐,腌制下水,熬虾酱,一应准备停当,只等舅舅的铺子开张后就去卖菜。
这天下晚,菊花估计橡子果晒得差不多了,便跑到院子里,穿着鞋子踩那晒得干干的橡子果,只听“噼啪”响成一片,果壳碎裂开来,那黄色的果仁就露了出来。
郑长河坐在床上问道:“花呀,这么的能将壳去干净么?”
菊花一边低头寻找那还未踩破的踏上去,一边回道:“能哩!就是有些弄不干净的,到时拢到一起,用棒槌捶几下,也就砸开了!”
青木从学堂回来后,忙帮着用棒槌敲打起来,菊花则用麻袋将果仁往袋里捡。兄妹俩一直忙道天黑,才将这一批果仁收拾好。
青木问道:“这果仁还要磨碎哩。这几天忙,要点灯晚上磨了。”
菊花说道:“不碍事,直接用棒槌砸碎了泡也成。猪哪有那么讲究。等闲了,我们再磨一些,看能不能做菜吃。”
青木瞧着菊花不相信地说道:“人咋能吃哩?那么苦!”
菊花对他说道:“猪吃了都没事儿,不就等于替我们尝试过了么?你瞧这些天咱家的猪长了不少,说明这个橡子是个好东西,只是先前咱们不会弄,怕它的苦涩味儿,不敢吃罢了。如今既然晓得用水漂能去掉那味儿,干嘛不试试好不好吃哩?哥,你别管,我先少弄些试试,吃不死人的;要是好吃,那也是能做了来卖的。”
青木听她将人和猪对比,心里很是别扭,又一想,小时候饿肚子时,也吃过野菜野果,这也没啥!于是说道:“明儿晚上我家来磨吧!”
菊花点点头,她想,到时候你们就爱吃这橡子豆腐了。
到大舅铺子开张的日子,杨氏去下塘集恭贺,菊花则在家里细细地烧猪下水,好让杨氏明天一早挑到集上去卖。
因是第一天,菊花不敢多做,只做了一副下水。
心肺和肠肚分开做,加了些腌菜,做好后混在一处,好方便下锅热;香酱是熬好的;又用醋辣椒青蒜烧了一斤小干鱼;菠菜等明儿早起,用盐开水焯一遍,加点儿蒜末和油调拌一下就好了,这样比较新鲜。
傍晚的时候,郑长河盯着闺女把菜往瓦罐里装,装好了搬到院子里散热。
那猪下水足足装了两大瓦罐,有十来斤重;香酱和鱼则用另外的瓦罐装的。
第33章 开张大吉
那些小鸡围着菊花叽叽喳喳叫着不肯走――那香味吸引鸡啊,眼巴巴地瞧着菊花跑进跑出地忙活,也不肯招呼它们一声!
郑长河挥挥手,将鸡娃们赶远一些――不一会它们又回来了――问菊花道:“估计能舀多少勺?”
菊花听爹问,忍不住笑道:“总能卖个四五十勺吧!”
她瞧着那柄大木勺,有些心痛――这要是在她前世,哪会卖得这么便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真卖得和前世一样贵的话,那猪下水的成本肯定也会涨价。
等杨氏兴高采烈地回来,细细的跟他们说了大舅的铺子在集上啥地方,来了多少人恭贺,第一天开张卖了多少杂货,末了还不忘了说,这铺子离二里铺确实近,往后卖菜也方便。
这一晚上,郑家一家人都是兴奋的,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菊花尤其激动,自己也没有条件和本事来点石成金,只能脚踏实地的养猪养鸡、做小小的一文钱的生意,希望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青木睡不着,干脆默诵白天学的功课。
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照在地上像一条白练,几条白练横在地上,就有些杂乱!他背一会书,又看一会地上的月影出神。
另一间屋里,杨氏和郑长河还在窃窃私语,他们在估算明日这菜能卖多少钱哩!
第二天,天还没亮菊花就起来做凉拌菠菜;青木帮着娘把那些瓦罐和锅勺放进两只大竹篓,又把他爹给背到堂屋自己的床上――不然待会人都走了,菊花一个人可搬不动他。
一切弄好后,青木就挑起那担承载着全家希望的菜肴和杨氏走入蒙蒙的晨光中――他要送杨氏一程。
菊花瞧着渐行渐远的娘和哥哥,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空荡荡的,就像前世考试结束交卷后的感觉――剩下的只等成绩出来了!
若是成绩好,自然是开心不已,并勉励自己再接再厉;若是成绩不好,多半也不会老是消沉,难受两天便重新整顿心绪,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学习,等下次再考。
可在等成绩的过程中,心里却很空泛,没着落,不知该干嘛!
于是,这天上午,菊花和爹就一直心不在焉,老是一个劲地瞧向院外的那条通往清南村的小路。
家里只有菊花一个人,当然无法将郑长河连床一起弄到院子里,因此他只能呆在家里,通过那并不宽敞的大门望向外面。
所幸菊花的脚踏实地感动了上天,她的小本生意在这小集镇上并未被人唾弃――杨氏还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看到杨氏身影的那一刻,菊花极力地克制自己,才没有冲出院子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