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万福  第30页

,又和嘉芙拉了几句家常,诸如平日读什么书,女工如何,家中几口人,和国公府的关系,诸如此类,嘉芙小心应答,人是站在脚下这片磨镜地上,整个人却如芒刺在背,只想快些离开才好,终于近尾,王妃唤了一声,那个林嬷嬷出来,手里端了个描金彩绘托盘,揭开上头盖着的红色丝绒,露出一只如意,一双玉镯,一盒插戴的宫花,宫花无不镶珠嵌宝,熠熠生辉。
  王妃笑道:“叫你来,也无别事,就是怕你吓到了,见你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你是右安表妹,我儿子先得罪了你,你又头回来我跟前,怎好叫你空拜我?这几样赏了你,你且拿回去玩吧。”
  终于听到辞客了,嘉芙松了口气,哪里想要这些,婉言谢绝,王妃又岂肯收回,嘉芙再谢,也只好接了过来,再次叩头道谢。
  王妃面含微笑,叫林嬷嬷再送嘉芙出去,刚跨出门槛,嘉芙脚步微微一定。
  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果然还是躲不过去。
  萧胤棠就在远处另条道旁,立在那里,虽距离不算近,但嘉芙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两道目光阴沉沉地投向了自己,眯了眯眼,并没走来。
  阳光照在他头顶的束发金冠之上,金冠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嘉芙浑身汗毛直竖,却极力稳住心神,双目望着前方,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走了过去。
  走出去很远了,她仿佛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萧胤棠的两道目光,始终就落在自己的背上。
  出了王府,重新登上马车,坐定之后,嘉芙手心已捏出了一层冷汗。
  越是受挫,萧胤棠就越不会放过她,她知道,他现在隐忍不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
  萧胤棠盯着前方那抹身影转过拐角,彻底被花木掩盖,一侧唇角若有似无地微微拧了一下,转过头,进了王妃的屋,道:“母妃何等身份,何必害怕裴右安?裴家一弃子而已。再能干,也是受父王驱策。”
  王妃道:“你当我怕裴右安?你做了这样的事,我是怕你父王知道!我总觉得,你父王对他,非同一般,比你这个亲儿子还要器重,难道你就没瞧出来?他哪天若存心和你过不去,在你父王面前说句你的不好,有你好果子吃!我这是在替你消事!”
  萧胤棠收了笑:“母妃,这次我确实失算了,只是你也知道,从前我何曾为一个女子做过这样的事?这女子助我出过城,我对她一见倾心,一时忍不住,才将她弄了过来,若不是裴右安多管闲事,早就成了,怎会这么多事?什么表妹如同亲妹,不过是裴家二房的亲戚,和他算是哪门子的表妹?分明是在和我作对!”
  王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这甄家女孩儿是上了心,只是如今时机不对,你再如何上心,也要忍住。裴右安现在还不能得罪,你父王信任他,且用他的地方也多。他为你父王驱策,就是为你驱策,就算看在这一点上,你现在也要忍住。”
  萧胤棠似笑非笑:“这还用母妃你提醒我?若不是为了忍他,我岂会容他涉我之事?”
  王妃道:“你知道就好。反正现在你不好再动那女子了。若真喜欢,等有机会了,母妃再替你想个办法。”
  萧胤棠露出笑容,凑过去替母亲捏肩:“还是母妃最疼儿子了。”
  王妃笑道:“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
  嘉芙回来,没多久,裴右安也就匆匆回了。嘉芙人在自己屋里,他将她叫了出来,询问方才之事。
  嘉芙简单说了经过,裴右安点了点头:“和我所料相差无几。昨日王妃便寻过我,和我说了这事了。放心吧,有所顾忌,世子必会收敛。”
  嘉芙不语。裴右安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张小脸儿白白的,眼圈淡淡发青,神色有些憔悴,顿了一下,问:“你怎的了?人不舒服?”
  嘉芙低声道:“表哥,最近我天天晚上发噩梦,总梦见后头有恶虎在追赶我,要吃了我,我总睡不着觉……你又要走,我很害怕,你带我一起过去好不好?我打扮成你的小厮,保证别人看不出来。”
  裴右安立刻拒绝:“我去有正事,带你不合适。你且回房去,我等下就去给你诊个脉,开一副安气定神的药,你照着吃,会好起来的。”
  嘉芙脑袋晃的像拨浪鼓:“你的药太苦,我吃了要吐。表哥,求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惹事。”
  裴右安迟疑了下,柔声道:“听我的话,在家等我回来,最多半个月……”
  嘉芙咬唇,哀怨地盯了他一眼,没等他说完,撇下他,扭头走了。


第29章
  到了用饭刻点,嘉芙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辨出是银环,忙和衣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银环入内,道:“小娘子,莫睡了,大人叫我来唤你下去用饭了。”
  嘉芙道:“我肚子不饿,也吃不下去去,让他不必等我,自己先吃便是。”
  银环走了,嘉芙便爬回到了床上,躺了回去,就等裴右安过来看她了,谁知等来等去,等的肚子都快饿扁了,天都黑了,还不见他人影,也不见银环再次来叫,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自己又爬起来,走到窗口看了下去,见他书房里的灯已亮了。
  原来他早就吃完了饭,进书房了。
  嘉芙呆了一呆。明白了。
  他必是看穿了她的意图,并不予以理睬。
  嘉芙懊恼无比,压下心里涌出的挫败之感,盯着漏出灯光的那间书房,出神了良久。
  ……
  戌时中,天已经黑透了。
  嘉芙来到书房前,叩门数下,旋即推开入内,到了桌前,将托盘里的一只白瓷盅轻轻放在裴右安的手边,轻声道:“表哥,我给你送宵夜了。”
  裴右安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书卷上,淡淡地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嘉芙道:“方才我去厨房找东西吃,恰好看见厨娘有泡好的雪耳在那里,就亲手做了我家乡的雪耳芋奶羹,我从小最爱吃的,厨娘说你不大吃甜,我就只加了一勺蜂蜜。方才我自己尝过,还能入口,这才送来给表哥吃。表哥你吃吃看吧。”
  裴右安抬眼,看了嘉芙一眼。
  她的一头乌黑秀发梳成了未出室少女的垂鬟髻,发鬟结在头顶,发尾青丝如燕,自然垂落双肩,一身浅粉衣裙,娇嫩的像枝初初绽开的海棠,就这么站在他的侧旁,双眸凝视着他,眸光微微紧张,又似是满含期待。
  裴右安眉头微微一动,语调却还是平平:“知道下来吃饭了?”
  嘉芙“嗯”了一声,垂下了脑袋:“先前我其实是气大表哥你不肯带我同去,这才没下来……方才肚子饿的实在难受,就自己去了厨房……厨娘说,表哥你吩咐她给我留了热饭……表哥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总和你耍性子……我知道我又错了……”
  嘉芙的声音越来越低。
  裴右安默默拿起调羹,吃了一口,停了下来。
  “难吃吗?”
  嘉芙不安地看着他。
  裴右安又吃了一口,道:“这是甜羹,下次可以多加一勺蜂蜜,想必会更好吃。”
  她飞快地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裴右安,目露窘色,含含糊糊地道:“总之表哥要是吃的话,我天天做给表哥吃……”
  裴右安神色不经意地舒展,微微一笑:“我不大吃宵夜的,不用你天天做。你饭吃了吗?”
  嘉芙脸庞泛出浅浅红晕,小声地道:“方才我自己已经吃了。”
  裴右安眼底掠过一丝连他自己也未觉察的浅浅笑意,略微颔首,随即示意她坐到近旁一张椅上。
  嘉芙一愣,又听他叫自己伸手平放于桌面,这才明白了过来,心里其实有些不情愿,却不敢违逆,只好伸出了手。
  裴右安轻轻为她卷了衣袖,指与肌肤毫无碰触,露出一段白腻腻的玉腕,双指方轻搭脉于上,完毕,便收手,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列字,道:“并无大碍。等下我便叫人照这方子给你煎药,今晚起,睡前两刻时辰服用,有助安神入眠。”
  “药不会很苦,药性和熟蜂蜜相和,稍凉后加些,亦可补血养阴。”
  他想了下,又道,提笔添了几字。
  嘉芙定定地望着裴右安,双眸渐渐泪光莹然,见他偏脸,看向了自己,慌忙扭头,抬手以指飞快地擦了擦眼睛。
  “怎的了?除了夜梦多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尽管告诉我。”
  裴右安望着她,声音听起来也格外的柔和。
  嘉芙摇头,低声道:“我在想,表哥对我这么好,就算你开的药吃了还会做恶梦,我也不好再烦扰你了……”
  裴右安提笔悬腕于纸上的那只手微微一顿,瞥了她一眼。
  嘉芙却没看他,只顾自己低头,吸了口气,又道:“表哥你明日一早就要出门了,晚上也早些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你放心走吧,不要管我了,我一个人在家,一定会好好的。”
  她抬起脸,朝望着自己的裴右安露出一个强作欢欣的可怜笑容,站了起来,端起托盘,出了书房,伴随着一阵轻悄的脚步声,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
  银环送来了煎好的药,并一罐熬过的熟蜜,在旁等药稍凉后再添加蜂蜜。嘉芙说自己会加,打发她走了。
  等银环出去,她端起药,倒在了屋角的一株杜鹃盆景泥里。
  很明显,裴右安对周王妃和萧胤棠的认识,远不及她来的刻骨铭心。
  可是有些话,她却又没法和他讲明白。
  不管萧胤棠接下来会不会对她下手,或是什么时候下手,她都想跟着裴右安。他去哪里,她也去哪里。
  明早他就走了,这个晚上,她决定就睁着眼睛熬足一宿,抓住最后的机会,再赌一把。
  她真的极想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只有时时能看到他的身影,她才能感到彻底的安心。
  夜深了,嘉芙从床上爬起来,再次来到窗后,看向书房的时候,心微微一跳。
  书房原本一直亮着的灯火灭了,月影下,她看到一个身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裴右安去往他的卧房,走了几步,身影停住,他转过了头。
  今夜月光皎洁,她看的清清楚楚,他脸朝过来的方向,就是自己的所在的这扇窗口。
  她急忙缩了回去,等砰砰跳动的心渐渐平定,片刻后,再悄悄探头出去。
  那里已经不见了人。庭院里空空荡荡,唯余白色月光,一片清辉。
  ……
  翌日,裴右安天不亮就起身。随他一道上路的随从和侍卫也早到了,一队人马等候在外,整装待发。
  早膳不见嘉芙。裴右安待要走了,也不见她露面相送。回首望了几眼,脚步微微迟疑。
  不知她服了自己开的药,昨夜睡的如何?
  裴右安刚想叫银环去问一声,忽又想了起来,今日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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