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过,听说咱们家四姑太太嫁进国公府的时候,也是一百零八抬的嫁妆呢。”
乔连波低下了头,半晌轻声道:“四姨是有天大福气的人……”
绮年表示同意。同样是老夫人生的,吴若莲倒霉,出痘落了疤,虽然嫁妆一大堆,也只能嫁个京城外的武官。而四女吴若菡,却是在吴家家世最盛的时候出嫁。本嫁的是英国公府的嫡次子阮海峤,结果后头英国公的长子阮海峰早逝了,还没儿子,这国公爷的爵就给了次子,吴若菡也一下子就成了英国公夫人!这真得说是好福气的。
翡翠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开始劝绮年等人喝茶:“后头就该是新娘的花轿了——”
话没说完,人群就骚动起来,果然是一顶绣金线牡丹的大红花轿从樱桃斜街那头出现,花轿前头几步是一匹白马,马上男子喜服披红,自然就是新郎官了。花轿后头却也跟了一匹枣红马,马上的年轻男子身着正六品官服,英气勃发,比得前头的新郎官不免有点弱了。这却是绮年认识的人——昀郡王的庶子,赵燕和!他倒是跑得快,居然已经在她们前头回到京城了。
“后面那是——”
“那是送嫁的兄弟。是新娘的同母兄长,昀郡王的庶长子。”翡翠这次眼睛也稍微有点直,露出一点花痴相,“别看是庶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了,说是文武双全的。”正六品的官职听起来似乎不高,可是寒窗苦读的学子,即使中了一甲二甲的进士,能不能得个七品八品的官职还不一定呢。何况五城兵马司,那算是有点实权的。
“郡王的长子不是世子吗?”绮年觉得有点奇怪。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要长子送亲,但是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一般都是这样的。
翡翠随口回答:“世子身子不好,总是不出门的。这不是还要把新娘背上花轿吗?又要跟着送亲到新郎家里去,世子哪里能行。”
“世子身体弱到这种程度?”一个妹妹能有多重?尤其是这时候的名门贵女们,为了穿衣服好看,节食程度跟后世有一拼,怎么也不会在上花轿的时候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新娘子。
翡翠倒是谨慎:“王府的事情,外人哪里知道,只是世子从不出来见人却是真的。”顿了顿,低声道,“听说腿也不太好……”
这个时代,有严重身疾是既不好做官也不好承爵的,郡王的嫡长子如果是个瘸子,那这世子的位置迟早也是坐不稳的。虽然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可烦恼只怕是照样的多,说不定还更多一些。将来若是让秦王妃生的儿子做了世子,郡王去世之后,这位嫡长子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不过这也都是别人家的事,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绮年托着腮看着赵燕和的背影出神,说不定还是这个庶子日子稍微舒服点呢,反正也没有承爵的可能,靠自己拼一拼呗。尽管是庶子,也算有个好爹,人家总要买一点面子的。
乔连波也一直望着,细如蚊蚋地说:“王府贵女,真是好福气。”
绮年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回答:“这是会投胎,比不了的。”没办法,投胎是门技术活啊,拼爹可是硬功夫。
乔连波轻叹了口气:“嫁的也好。汝阳侯……是侯爵府上的嫡子呢。”
据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人生,尤其在这个年代,绮年也不得不承认,这嫁得好非常关键。可是这年头结婚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你生得不好,却想嫁进高门大户,那就得撞大运了。
“也就是郡王府的庶女,才能去嫁侯爵府的嫡子,旁人哪能行呢?”
乔连波神色微微有些黯然。翡翠笑着说:“周表姑娘说得是。不过汝阳侯承爵也有四代了,五世而斩,如今也不如从前。”否则,也不肯娶个庶女的。
绮年对这种事不太感兴趣。虽然她是吴侍郎的外甥女儿,但自己的父亲生前却只是个六品小官,这种王啊侯啊的门第离她太远了,没必要去操心。
长长的送亲队伍总算过去了,还有些好事的人跟在后头看热闹,不过马车总算是可以顺利前行。饶是如此,到了吴府的时候也已经天色昏黄,该是掌灯时分了。
两个嬷嬷带了两个媳妇子,两个大丫鬟,站在大门外等着,马车一到就迎了上来:“表姑娘表少爷可到了,老夫人都等急了。”
翡翠从车上先下去,笑道:“到了樱桃斜街,正碰上郡王府的送亲队伍,实在是走不动。”
两个媳妇掇来脚凳,翡翠亲手把人搀下车,后头如燕如鹂也赶紧过来,马车自有管事打发,这里只管簇拥着绮年三人往正院走去。
跟着绮年的那个大丫鬟看模样比翡翠还稍大些,穿着水红色长比甲,长得不算如何出众,却也十分端正,笑盈盈道:“奴婢珊瑚,是老夫人特地让过来迎姑娘的。打清早上起来就盼着了,如今全家都在正厅上等着呢。”
绮年有些歉疚地笑笑:“外祖母年纪大了,还有舅舅舅母,都为我们受累,真是……”
珊瑚也就笑了笑:“今日昀郡王嫁女,路原是难走。”不再多说别的了。
吴府在京城官宦人家的府邸里已经要算大的了。绮年倒是听杨嬷嬷说过,吴家二房的老太爷曾任过十五年的南京盐课提举司提举,官职不算高,却是个肥缺。盐商富甲天下,盐课上的官员灰色收入那是大大的。本来二老太爷读书是不怎么样的,当初还是京城吴家大房的老太爷拿出钱来给他捐了个贡生,后头才能当官。
结果这位二老太爷读书不怎么样,当官倒是很有一套,在盐课上牢牢坐了十五年,捞了个盆满钵满。他也不全是靠盐商的孝敬银子,而是借着盐课的便利,用下人的名义去做生意赚钱,且做得风生水起,身家丰厚。
饮水思源,二老太爷如果不是哥哥给银子捐了贡生,也不可能后头捞到这些钱,于是也就大把地往大房送银子,帮着大房做生意,兄弟俩一起发财。就是这处宅子,还是当时拿了二房送来的银子买的。地方既好,面积又大。
冬日天短,太阳已经快要落到房脊后面去了,珊瑚也就只是远远指点了几下:“那边的宁园,本是二老爷的院子,因着二老爷这些年都外放,一直无人居住。”
二老爷,就是吴家的庶子吴若铮,现在济南府的。虽然老太爷已经去世,但老夫人还活着,所以吴家也没分家。
“那边是怡园,就是大老爷的住处了。老太太这里的康园虽然小些,却最精致。”
绮年大略看了看,这宅子真是不小。康园在中轴线上,怡园和宁园分开两边,怡园略大一点,灯火通明;宁园因是无人居住,只有几处灯亮着,大约是守园子的下人。
珊瑚看出了她的意思,笑了笑:“这宅子,在京城比一般公侯的府邸都不差。有些已经没落了的,虽然有爵位,住的还不如咱们一半呢。”又指点着两边,“宁园里头种着些梅花,可惜这时候花期已经过了;倒是怡园有个杏林,再过些日子就好看了。老夫人最爱桂花,康园里就有两株百年以上的桂花树……”
绮年借着黄昏的光线看看自己走的这条路。青石板路两边有白石砌的花坛,里面的花木已然抽芽生叶。前头就是一道垂花门,门楣上白石浮雕着“康园”二字。进了垂花门,果然园子里两棵桂树几乎合抱,枝叶伸展开来,几乎盖住了半个院子。树下引了一条活水,虽然没有湖泊,却也高低修了几座小桥,平添了几分幽远雅致。
迎面的正厅里灯火通明,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穿着葱绿比甲站在门前,一看人来就打起帘子齐声笑道:“可是到了,老夫人正盼着呢。”
绮年赶紧加快脚步上了青石台阶,一进门,扑面就是炭盆熏出的暖气混和着水仙花的清香。厅里极大的地方,正中紫檀木椅上坐着个老妇人。
按说颜氏也该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模样,如果不是辈分摆在那里,阖府都要叫声老夫人,放在外头也就像是个中年人。头发里没有一丝银色,规规整整梳着圆髻,插着羊脂白玉的莲花簪,前后六把镶绿松石的白玉梳,耳朵上一对赤金环子,分别还錾着福寿二字。身上是群青色暗纹万字不到头的织锦褙子,手边上还靠着一柄乌木银头的拐杖。只是眼睛倒是有些花了,眯着向一群人里觑了觑,开口就问:“我的外孙儿外孙女来了?”
乔连波顿时就哭了出来,抢上前一步跪了下去:“孙女儿连波,给外祖母请安。”又拉了乔连章一把,“这是连章,快给外祖母请安。”
颜氏连拐杖都没用,站起来的动作十分利索:“快,快过来!”身后一个穿水红比甲的丫鬟赶紧扶着,老太太却拿手给甩开了。
乔连波和乔连章一边一个,向前膝行几步,抱住颜氏,伏在她膝上就哭了起来。颜氏也落了泪,拿手抚着两人后背:“我苦命的莲儿,苦命的孩子……”
绮年站在一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个什么表情出来,只是在心里哀号了一声:你们也给我留条腿啊,叫我抱什么去?
☆、13 正花厅阖家欢宴
祖孙情深的场面在正厅里上演了足足一刻钟,直到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轻咳了一声,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柔声说:“母亲,外甥女儿远道而来,看身子也是弱的,总这么哭只怕受不住。您也要自己保重身子,若是伤心太过,倒是外甥女儿和外甥的罪过了。”
颜氏这才拭着泪坐起了身子,背后的翡翠和刚才在门前接着乔连章的那个丫鬟珍珠立刻一起上前,搀起了乔连波姐弟,绮年这才能上去行礼:“孙女绮年,给外祖母请安。”
这场面真不能说不尴尬。三个人进来,名义上说起来都是颜氏的外孙,结果颜氏抱着两个大哭了一场,唯独把绮年给晾那儿去了。
颜氏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绮年还没拜下去就叫丫鬟:“琥珀,赶紧扶起来,那地上凉。”
琥珀就是刚才站在颜氏椅子后头那个丫鬟。去城门外接人的翡翠,刚才在门前接人的珊瑚和珍珠,四人都是穿着一色的水红比甲,年纪也都在十八九岁。绮年看看装束再听听名字,就知道这四个都是颜氏身边得用的。
颜氏接了丫鬟拧上来的温水帕子,又叫乔连波姐弟也擦了擦脸,这才道:“快来见过你们大舅母。”
绮年刚才站在那里,早就把厅里众人都悄悄打量过了,知道方才上来劝解的中年妇人就是吴若钊的妻子李氏,当即上前一步行下礼去:“给舅母请安。”
李氏皮肤白皙,一张脸满月一般,眉眼含笑十分温和。见绮年行礼,便叫身边的丫鬟:“碧云去扶起来,刚才说了地上凉,这孩子这般多礼。”拉着绮年的手仔细看了看,又把乔连波姐弟拉到身边看看,拿出三个荷包来,“一点小东西,拿着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