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挑衣服了,你都没有给我挑过衣服呢。”苏叶闻言,双目圆瞪,像极炸毛的折耳猫。
握在掌心的羊毫笔抖了几下,赵暄掀起眼帘,几不可查的抿了抿唇。
桑桑竭力镇定,不理不睬苏叶,又指示小丫鬟把衫袍放在一侧的榉木大柜上,因此也更没有注意到苏叶站在她后面,示威性的对赵暄挥着拳头了。
自然,赵暄的阴冷眸光更是挫伤性更强。
察觉桑桑看过来,苏叶蓦地放下拳头,当没事人一样对桑桑说,“桑桑,我饿了,我们去吃饭。”余光却瞥向赵暄,甚至趁桑桑不注意的时候,还抛了几个冷眼过去。
摇了摇头,桑桑稍稍站的远了些,对苏叶道,“二哥,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快向暄表哥道歉。”
哼了一声,苏叶“我,绝不道歉”几个字还未曾说完,却见桑桑侧过身子,对着赵暄福了福身,姿态端正,歉然道,“暄表哥,家兄莽撞,我代他向你道歉。”
桑桑是知道,苏叶此时是绝不可能向赵暄道歉的,只能这样。
苏叶讶然的看着桑桑,一时竟忘了言语。
赵暄的喉头滚动了下,神色复杂的看着桑桑的漆发窄背,薄唇轻启道,“莽撞?”
桑桑的头向下压了压,阴沉沉的目光在她纤薄身上,如有万钧,令她胆战心寒。
半响过去,赵暄的眸光落在那几落衣裳上,收回漆黑眸光,沉声道,“苏二小姐,我已经过了需要新衫的年龄了。”
思绪繁杂,桑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突的钝痛,她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赵暄,赵暄突而一弯唇,对她展现一口洁整白牙。
那牙白花花的,像极了桑桑曾经见过的白衣恶鬼。
头痛,欲裂。
第4章
按了按太阳穴,桑桑柔柔道,“暄表哥,桑桑明日再来探望你,今日先行告退。”
好不容易出了芜院大门,又走了几步,正好行到小山坳旁的清溪处,桑桑叹了口气,看着一路吱吱不停的苏叶,停下脚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浓密翘睫轻颤。
见桑桑不走了,刚刚倒退着走了一路的苏叶立在她身旁,叽里咕噜抱怨了一长串,“桑桑,你竟然叫他暄表哥,他可不配当我们的表哥,还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威胁你了,我告诉你,他要是欺负你,你不用怕,哥哥帮你揍他。”
苏叶手握成拳,在自己单薄的胸膛前锤了捶,双手又做勾状,在空气中比划两下,“哥哥很厉害的,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轻饶。”
桑桑的眼眶蓦地湿,她看着面前这个盎然活泼,处处疼宠他的双胞兄长,又想起他被架在桩子上,悔恨的瞪大双眼的样子,双睫湿润。
“桑桑,你,”手舞足蹈的苏叶蓦地慌张起来,他伸出手,又缩回手,急的不知所以,“谁欺负你了?”
桑桑吸了吸鼻子,珍珠般剔透的泪珠堪堪悬挂在瓷白嫩肌上,桑桑眨了眨眼,朦脓着目光,扯着苏叶的长袖道,“二哥,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哭了。”
“什么事,二哥一定答应你。”苏叶斩钉截铁回答。
“不准欺辱赵暄,包括不许向他动手,或者命令他人向他动粗,也不可以辱骂他。”桑桑恳求道。
苏叶虽然在桑桑的眼泪下弃械投降,但依旧忍不住迟疑,“他要是先欺负我呢?”
“你也不能欺负回去。”
“这不行。”苏叶甩了甩大袖,使劲摇头。
桑桑鼻头嗡动,眼睛红红的瞅着他,啪嗒一声,成串的珠泪湿漉漉滑过桑桑双颊,可怜至极,苏叶喉头一哽,牙齿咯吱作响,从腹部深处发出一个音节,“好。”
听闻好,桑桑倏地破涕为笑。
“不过,”苏叶话音一转,狐疑的看着桑桑,“你为什么要对赵暄这么好。”
“因为……我想对他好。”桑桑似真非真的说到。
苏叶哼了下,“他是个大混蛋。”
桑桑不赞同的看了苏叶一眼,苏叶伸长舌头,扯直眼尾处的皮肤,做出一个鬼脸,欲逗笑桑桑,“嘿嘿”
“二哥,看我的。”桑桑见了,便回想起以前见过的吊死鬼,伸长粉嫩嫩的小舌,眼黑上翻,露出极大的眼白。
“好丑。”苏叶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走,却都没注意到在芜院后有一废弃楼阁,楼阁被浓荫覆盖,隐隐可见三楼高出有一人影,人影久久不动分毫,而对着的方向,正好能看到泻玉清溪的粗略模样。
翌日。
花絮肃肃,红素菲菲,细细嫩叶初裁,风声暖暖日高。
桑桑趴在支棱窗前,听着仓庚喈喈,看着日日燕飞,乐陶陶的对隐冬吩咐,“把炭盆撤了吧,倒春寒已经过了。”
“二小姐,”隐冬担忧道,“你的身子这几天才好了点,要不然还是过几天再撤。“
桑桑思忖了下,“那留一个。”
隐冬应了声好。
这时候,小丫鬟提着描金牡丹红木食盒进来,隐冬把三鲜鸽蛋,果子酱,香稻叶粥一一取出,桑桑从窗棱前离开,坐在小桌前,隐冬盛了一碗粥,桑桑用汤匙舀了一口,忽然又想到赵暄,便问忍冬,“忍冬,昨天吩咐给表少爷准备的东西都送去了。”
“小姐,你放心吧,一早就送过去了。”
芜院。
赵暄站在窗棱前,看着大厨房一早送来的汤药,又望着外侧厨房小间堆积的米油菜蔬,收回冷凝目光,却又转头看见小几上的白玉瓷瓶,神色瞬间变化了几息,指骨不自知的按在窗棂上,赵暄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下,抬头朝着苏府南边看去。
用过朝食,在隐冬的服侍下,桑桑穿了一袭芙蓉色的八答晕春交领襦裙,头上梳着一个简单的着云髻,额前留了两缕龙须刘海,又在髻中插了一只镶珍珠蝴蝶步摇。
桑桑素白玉肌,擦完润肤香泽,隐冬拿着珐琅瓜形胭脂盒迟疑一瞬,片刻又搁下,拿出银制贝盒,只给桑桑抹上一层海棠红口脂。
妆成,隐冬看着面前的袅娜少女,榴齿含香,晕晕娇靥,不禁呆了。
直到桑桑起身说道,“去给夫人请安。”
隐冬才悄然回神。
主院长荣堂是苏陈氏和苏家大老爷苏木的地方,门口的小丫鬟见桑桑来了,忙掀开茜色帘帷,对内室禀道,“大夫人,二小姐来了。”
桑桑躬身进去,苏陈氏见她双颊微粉,挥手退下面前的婆子,仔细审视了番,面上不露,只心中欢喜,“身体好些了?”
桑桑冁然而笑,拎着裙裾转了一转,“阿娘你看。”
苏泽兰见状,不禁一笑,牵过桑桑的手来,又点了点桑桑秀气的鼻头,“正和娘说来看你这个小人精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搂着苏泽兰的胳膊,桑桑声音软糯糯的,“今日春光甚好,心中相与娘和姐姐共赏,我便来了。”
门口忽地传来一声轻咳,伴着温沉嗓音,“桑桑只挂念娘与姐姐,可置爹爹何处。”
“还有你二哥。”一少年男音又补充道。
苏叶跳过来,插话道,“桑桑,二哥呢。”
桑桑一弯唇,偏了偏头,调侃道,“二哥,你还未曾对娘和姐姐行礼呢。"
苏泽兰闻言搭话道,“二弟,你只顾着桑桑,置阿娘和阿姐何处。”
苏叶一滞,竟无言以对。
看着眼前乐融融的一家,桑桑禁不住触目而伤,暗自握紧了小粉拳,赵暄哪怕是座巍峨高山,她必定也要翻过去。
一家人在一起度过半日浮散日光,眼瞅着太阳大了,母女三人回到正房,桑桑春困,懒懒的伸了个腰,苏陈氏却陡然出声,“桑桑。”
“娘,怎么了。”桑桑揉了揉雾蒙蒙的眼。
看着她那闲散样子,苏陈氏心里暗急,“过上几月,便是你十五的生辰,你也是大姑娘了,不可成日懈怠,也该学学女工中馈了。”
女工中馈……
桑桑咬着唇,可怜巴巴的望着苏陈氏。
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桑桑只能站着起了,微福了福身,“那女儿回院子了。”
苏陈氏嗯了一声。
看着桑桑的背影远了,苏泽兰给苏陈氏倒了一杯云南普洱,嫣然道,“阿娘何苦逼桑桑做些她不爱的事情。”
苏陈氏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娴淑贞静的长女身上,“你如她这般大时,中馈女红家务样样不差,桑桑如今却还是个孩子心性,她这样,怎么让我给她相看婆家。”
苏泽兰却掩了掩唇,想到那个芝兰玉树,才情艳绝,遇上桑桑却又傻头傻脑的少年,莞尔一笑,“阿娘,过上几月,可不用你为桑桑相看婆家。”
苏陈氏一楞,“什么意思。”
苏泽兰屏退下人,对着苏陈氏耳语几番。
穿过佳木笼葱的院子,刚走过月形拱门,桑桑忽地在宽豁地上停驻脚步,望着斜斜当空的皓日,向忍冬确认时辰,“几时了。”
“午时四刻了。”
桑桑深吸了口气,“去告诉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
忍冬躬身应事。
桑桑又看了看北边,积小成大,应该能捂热他吧……应该能吧?
半个时辰后,桑桑亲手提着雕如意纹大红酸枝木的食盒,走在石板小径上。
隐冬看着桑桑颤巍巍的脚步,忧虑问道,“二小姐,奴婢来提吧。”
掌心里沉甸甸的,桑桑是在没有想到一个食盒居然这么重,她咬了咬牙关,微微摇了摇头,对忍冬道,“我自己拎。”
这才好让赵暄看见自己的诚心。
到了芜院,桑桑艰难的一手拎着裙裾,一手困难的把大酸枝木食盒搂在腰肢处,脚步蹒跚的迈过门槛,抬头一旬,却未曾看见赵暄,桑桑理了理刘海,缓步朝着赵暄住的侧屋而去。
缠枝纹翘头云履踩过如意踏跺,发出轻缓步响,举箸用膳的赵暄随即眉头稍拧,搁下木筷,朝着门口看去。
不过片刻,桑桑拎着食盒出